狂人之家 ——记录我们经历的这个时代
标题:
破碎的声音(原刊《狂人》第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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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狂人
时间:
2011-10-24 22:17
标题:
破碎的声音(原刊《狂人》第五期)
文/许乐
你得用多长时间才能忘掉那个人,那段事,一年,十年,二十年?
“我们哥俩也有十年没见面了”“十一年”“奥,是十一年了”终其一辈子,纵是横挥一刎也没忘掉!时间又算什么呢,项羽虞姬不还是跨越了千年仍唱着从一而终。其实哪个人的回忆能止,可是当我们随着吱吱呀呀的京胡声沿着时间的轴线溯回摸索时,于回忆深处听到的只是清脆空荡,破碎的声音。
第一次破碎不是母亲在寒冬腊月挥下的利刀,它只是让程蝶衣的身疼,真正让程蝶衣变成虞姬的是那根烟管,唿咚唿咚在嘴里无情捣戳的烟管,但那是段小楼戳的。他屈服了,因为他依赖小楼,爱小楼,于是两行凉泪缓缓而下,转而却流利的唱出“我本是女娇蛾,又不是男儿郎,为何腰系黄条,身穿直裰”。至此程蝶衣破碎了。“不疯魔不成活”,他真的将整个人生入戏了,只是旁人没有……..
其实最喜欢的一个镜头是程蝶衣的转身,慢镜头,中景,人物所有的怨,恨和爱都积蓄在一个画面上,只有京胡没有旁白,然而就这一张表情一个眼神就够了。这是小豆子逼师傅退出,也是段小楼丢掉英雄气概,抹去霸王神韵,对程蝶衣的忽略和漠视。“假霸王真虞姬”,谁人知程蝶衣早已化身成忠贞烈性的虞姬,化成了鲜活的幻想,但现实这冷酷的冰凌把他无情血杀。所有所有的现实像刀子一样横飞而来,不再是河边练功吊嗓子的“力拔山兮”,不再是台上随大王东征西战,只有那爷,袁四爷变化无常的脸色,只有花满楼菊仙小姐的媚笑,只有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审判,慢慢的一转身仿佛是虞姬回到了程蝶衣,他醒了,可醒之后连泪都没有了。咣的一声,数十年坚守的戏梦,碎了,扎得人欲哭无泪。
最后一次破碎,无关乎人,无关乎情,但是最让人矛盾与挣扎,这是艺术的突围。施妆抹粉,戴冠佩靠,台上几千年了都是生死相随从一而终,但台下呢,“别走,你上哪去”,“我上哪,你管的着吗”,是各行其道。代表着美和理想的艺术化身,终会遭到社会秩序的冲击,抵不过世俗人情权高才贵,抵不过“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整个的追求只得被逼到数米见方的台子上才能实现。“日本军部事件”也是一次艺术的冲撞,因为京戏是中国的,因为中国被日本侵略,因为程蝶衣给日本人唱戏,所以他该是汉奸该遭到唾骂,可是程蝶衣眼里只有戏,他到死也不会明白一堆象模象样的人是怎样把他当傻子似的在艺术和国界间来回摆弄。于是他喃喃自语“青木要是活着,京戏就传到日本国去了”,而最后只得声嘶力竭“你们杀了我吧”。影片时间跨度很大,北洋军阀时期,抗日解放时期,文革和新时期,在近六十年的时段里政权更迭,时代变迁,站在当今我们放眼望去仍不禁唏嘘感慨,其实京戏又何尝不是呢?它自在台上冷眼看着下面风起云涌云谲波诡。军阀时期,我给宫里权贵给大爷们唱,日本人来了给日本人唱,给国/*/党唱给解放军唱,懂行不懂行的我都攒足了劲在台上跑场念韵。可是政权压得我太累,京戏实在承受不起照来的灯光,挥来的拳头,改革的样板。在社会,国家,政权的围攻下,我京戏又该如何自如做念唱打。也许时间会给个答案,正如京戏“只有艺术,一切的文字,画像,雕塑,音乐……来自灵魂深处的表达,才能跨越时间,生命,国界,政治,秩序,规则……所有一切。
“唱戏和做人的道理一样,人得自各儿成全自各儿”,程蝶衣自是成了角儿,尽管于生命里经受了苦难折磨,但在台上,在心里他早已成了忠烈的虞姬。而在时间的流淌中,艺术也成全了自各儿,不然一出《霸王别姬》怎么会亘古的响彻于历史舞台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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