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之家 ——记录我们经历的这个时代

标题: 栓在一根绳上的两个人（原刊《狂人》第八期） [打印本页]

作者: 狂人 时间: 2011-11-5 10:13
标题: 栓在一根绳上的两个人（原刊《狂人》第八期）
栓在一根绳上的两个人
糖豌豆

四岁的时候我就对可然说：“我当爸爸，你当叔叔。”当时是在玩过家家，我们叫当客。然后可然就到所谓的我家，要烟要酒要吃要喝，我支使的小毛团团转，小毛，三岁，是我儿子。
我说可然，我们抓贼吧，就满屋满院爬墙钻洞地跑。啪的一声可然死了，然后我跑过去碰他一下算是给他充足了电，然后就接着逃，既是警察又是贼。可然我们一起跑，可然你别掉下，可然.......我拉着可然泼风似的跑，耳边的风呜呜的。学着机关枪的声音“哒哒哒哒哒哒哒”，四岁的时候一个村庄就是一个世界，我不知道天是什么颜色，我不知道什么叫无奈，不知道明天等着我们的是什么。所能记得的只有明晃晃的下午，有长长的街区，没有人。可然拿了一支竹竿，我拿了一只木棍，满世界的疯跑，喜欢的事情是跟着别人一起去放羊，爬到一棵又粗又矮的大桐树上，枝枝杈杈向前伸得老远，可然你折了很多树枝，点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窝，躺在上面拔脚伸出来，叫小米小米你也过来，我们一起躺在这儿。枝条一晃一晃的，你说这就像是坐轿子一般舒服。然后你竟然睡着了，你这家伙，也不怕掉下来，虽然树很低，但是你也得小心啊。
然后我们上了学。做游戏。可然你是大灰狼，我是绵羊，救了你你又要吃我。我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可然你说小米你别怕，我不听老师的，她不在的时候我就不吃你。然后就出现了那一幕，在一群人之前表演的我们篡改了剧本，可然你是个友爱的小孩，老师不知道该批评我们还是表扬我们，我们傻傻的手拉手笑着说：“大灰狼不吃绵羊。”我忘记了台下的人是什么反应。
可然少年的你喜欢爬高，我就站在树下仰慕地看着你。那时候都养蚕，每个人都养二十多条,到一定的时候，参长得太快了，一天几片桑叶根本就不够用。于是我们一大群人去邻村的一棵高大的桑树那。晚自习后。可然你在黑漆漆的夜色中爬上高高的桑树，然后才在人间瓦房的房脊上，人家听见响动就拿了手电筒网房顶照，然后你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也找不见。可然你扳下一大枝下来，我们分了，你一片我一片，一轮接一轮的分，公共平平的，分了半个多小时。你就不记得多拿一点，我也忘记提醒你一下。我们真是傻傻的孩子。可然你掏了一窝的白头翁，给了我两只，我养来养去就全都养死了，你的好好的，后来你又把你的两只又全放回去了。
可然，你跑的速度那么快，我都要赶不上你了，你说小米伸出手，然后你拉着我继续往家飞奔。我大口大口的呼吸，你笑着看我，一脸是汗。可然你跟爸妈妈到你大伯家里去做席，你在席间不停地望我家跑，一趟又一趟地给我送来小笼包子，虾仁等可以拿来的东西，你说让我也尝一尝，可然你这么来来回回的跑又能吃到多少东西呢。可然我们考上初中了，离家有五六里路，一周回去一次，我们却不骑车回家上学，周日中午吃晚饭你就去我家去叫我上学，走一路玩一路，这一块地里的香瓜熟了没有？尝一尝就知道了。就摘两个，吃完了再走。这一篇凉荫可真凉快，歇一会儿再走吧，就一会儿......结果到了六点钟才到学校。
可然日子会重复着快乐么？我们都没有想过，都顾不得往这里去想，我们就这样一支傻傻地快乐着，像没头没脑的动物幼崽。
可然傍晚的时候我们一大群孩子在房顶上抓瞎人，那可真是梦幻的黄昏，我一直都认为那个黄昏是那么得不可思议，我到底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到你蒙上眼睛了，我们在笑，太尽兴了，就像是世界末日般的狂欢。
可然，你掉下去才好呢。我说出了这样的话。你笑着开始乱跑乱抓。
夕阳西下，远天孤树静静地看着这个完美的世界，一群半大的孩子在房顶上玩，有鸦雀归巢，忽然间一阵喧躁。可然我看近你的双脚猛地被房沿挡住了，然后你的身体向前倾，你就要掉下去了。可然你好像一只鸟雀，不，像一片叶柄脱落枝条的落叶，头朝下，悠悠然就要往下掉。可然你在尖叫，你看不见东西，两手乱抓。可然我奔过去拉你，可我已经追不上你了。可然从此以后我就追不上你了，你永远在我前边更纯粹的境界里了。
可然我没心咒你的，我乌鸦嘴我丧门神我三代扫把星转世我......你知道我的你向来是知道我的，我说得很多是反话的。可然你头朝下栽倒在水泥地上，没有死，但是智力永远只停在孩子的水平了。
枫叶红红黄黄的斑驳，在阳光下静静的一动不动，看起来就觉得温暖得叫人喜欢。几年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也过过来了。可然在这期间里我渐渐的就自己去上学，一个人走路，我的脚步越来越匆忙，有一种没有理由的慌张，我的话越来越少了，可有时候一开又口若悬河，过后又缄口不言，让人觉得无法理解。可然有时候我非常迷信，幻觉里听到什么或是梦到什么就老以为有事情要发生，我这是怎么了？
可然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在逃避，我不喜欢出去不喜欢交流不喜欢热闹。后来我就慢慢平静了，我听刘若英的<<知道不知道>>听王菲的<<笑忘书>>，我读王维的诗句．有时候读读佛经，我反反复复地默诵“心无所著，亦无挂碍，已故无著无碍，无有恐怖，远离一切颠倒妄想，究竟圆寂”．我读拗口的梵文，看难懂的楚辞，我很好。
可然你嘴角流出了口水，别动，我给你擦一擦。可然看到你这样我就急得慌，我眼窝里蓄着的两眶泪水让我看不清你，那就让他们流出来吧，你痴痴地看着我说好孩子别哭。可然你真是一个让人心疼得好孩子，我背过脸去，换成一副笑脸，我说可然我们都是好孩子，我们要好好地活。你茫然地看着我，你不懂什么是好好地活。
可然，又要过年了，我现在是越来越怕过年，你欢欢喜喜得像是一个孩子，可我觉得越来越苍凉，我不知道这一年一年的过去后有什么结果，世界会荒芜么，我们会渐渐老去么？未来是个未知数，就躲在鞭炮里，啪的炸开后就窜出来了，有一股硝烟味，我闻到就不寒而栗。可然你爸爸妈妈到亲戚家去了，把你留在家里，我去你家，你别哭别哭，我不走，我一天都不走好么？
可然等到爸妈妈都老了后你该怎么办呢？谁会管你呢？我想来想去拿我就不娶老婆了，到你没人管的时候我就把你娶回家吧。我是认真的，我现在不说假话了，真的，一句都不会。可然我不和别人说话，谁都不，我就和你说话就和你玩。可然我一放假就去你家，你可要等着我哦。
可然你乖乖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要是刮风了就往屋里去，我要出去工作了，赚了钱财能养活我们俩啊。
可然你乖乖坐着看电视，我去做饭去了，这次可不准光吃肉。可然你别怕，我没有生气，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那样持对身体不好，我不要你那样。
可然你口水又流出来了，唉，你真是个小孩子。
可然你很好，和你在一起，我也澄清的一目无痕．可然，如果我们真得很傻的话，那就让我们一起傻到天荒地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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