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智炳：閒學小品（外一篇） - 狂人之家 ——记录我们经历的这个时代

编按：河南大学明伦校区以风景尤佳故，每逢节假日，游人往来，纷错如织。近博雅楼有一小园，景致奇好，多见游人持各类设备如手机、卡片机、单反拍照，也有艺术学院学生持一画板，在那里尽情涂抹。这些都算好的，多数人都是走马观花做一浏览罢了，识得这是牡丹花、那是荼蘼架的绝对寥寥无几。而肯耐心待花开，又用文言描绘的细致无比的人，我想，你是很难找到的——除了《狂人》。

余校有园，傍十斋，自北而南，里许。有枸骨、紫玉兰、木瓜列植，亦有丛华绵绵，炫然，余不能名之。有樱木傍木瓜，娉婷独立，的为可怜。春来偏宜得气，不特先众树着华，亦先众华着色。风过处，碧叶簌簌，落英纷纷，雅洁自丽，余爱之，久伫立，数徘徊，日玩焉。时日无假，倏焉以残。余殊惜其零，然无以为。复数日，有玉兰，苞蕾渐出，朝始一枝，暮绽数朵，临陌独开，芳华一树，如雪缀焉，孤秀怨慕，似闺中待字，若青春已大，沐风脉脉，无以语，亦无须语。余窃慕焉，心属焉，日三焉观，犹不能释。宋有张三影，以其词涉花影者多也；今有张三观，以其往观者亦多矣。聊可一笑耳。

有海棠一株，与玉兰邻，中穿小径，供诸赏游。其时玉兰烂漫，而海棠尚嫩，苞才孕耳，余心切，怨其不为余开，使睹芳颜。人事倥偬，不暇往观，余是以不复往矣。

是日午错，余过十斋，矫首无心，远观之，玩焉，余瞠然，玉兰尽凋矣，落落空枝，余心悲。噫！华之不待时也，甚矣；不待余也，亦甚矣。所可喜者，海棠一树，姹嫣红紫，婷婷满枝，逡巡摩挲，久不能去，联翩浮想，邈若层云。窃折一枝，清馨一缕，纤纤袅袅，隐约若无，似无还有，置瓶中，注水养之，一室有香，期以不离，许以不弃。人生之有情，莫不如此；时序之任情，亦莫不如此。

人生斯世，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哉。鹪鹩巢林，祇占一枝；趋竞碌碌，不过一代，情一往而深，亦足矣。东坡尝言：“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茍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王准者，昔时过从甚密，风范相慕，声应气求者也，清明过余，相约“诗云”。余问准：“校有三观园，何为三观？”准默然以应。余思须臾，曰：“观塔，观湖，观美人也。是为三观。”准曰：“炳矣，非昔时炳矣。三观盖缘于华严宗，云空观，假观，中观也。是为三观。”余默然以应，警省余之拙劣。去岁季冬，知友范昕亦过余，余亦问之，想其今必已知矣。然余曰：“虽然，犹惜时炳也。《诗》云：‘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准曰：“然也，犹惜时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