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烟

qw019

老子

人有时候总会被迫去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就算他明明知道他做不了他也要做。
记得古龙是嗜烟如命的浪人，李白是嗜酒如命的狂徒，而巴尔扎克却似乎还是因为饮咖啡过多而飞天——也可以说是嗜咖啡如命。而我却谈不上对什么有特别的嗜好，我只是觉得自己喜欢烟。
喜欢烟，是喜欢那种吞云吐雾的感觉，而更喜欢的是可以将嘴填满的感觉。至于吸烟时恍恍惚惚、惚惚恍恍的妙境，就只有深知此中三昧的人方才了解了。在我看来，人身上最不安分的有三样东西：眼睛、小弟，还有就是嘴了。眼睛我管不住——否则撞到哪个美女的怀里可不关我的事；小弟却是舍不得管——要是管严了办事儿时他突然罢工，那倒霉的可不止我；而对于这张臭嘴，却实在不敢也不能放之任之。
俗话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要是让他惹出什么祸，难不成还叫我把他小子给辞了——想要饿死也不至于那样先把自己搞成个瘸嘴。这抽烟也就成了交给嘴的一件差事。无聊时嘴上叼一枝烟，顿时整个脑袋里都充满了白茫茫的烟雾，这烟雾缥缥缈缈依依稀稀，让人心中了无牵挂。我不喜欢那种心里空荡荡的感觉，而我更讨厌心里实实的填满石头的感觉。
夜半三更赶夜路时有枝烟相伴可比拿张符或者搞个钟馗像管用。
但我却得戒了他。
说起戒烟的原因，我想我还是伟大的。
学校死气沉沉的气氛，无聊的生活，迷茫的学生，都让我觉得不属于这里。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属于任何人任何地方，唯有漂流放能让我感觉到今日的阳光比昨日的更灿烂辉煌，让我感觉到活下去的真正的意义，觉得活着不是一种负载和还债的痛苦，而是一种享受。
浪子的心永远难以真正平静，除非他有一个值得他牵挂牵连的家，家里有的是温暖而不是尴尬，家里有橘黄色的灯光等着他回去享受温情，有爱他他爱的女人等着他回去亲密，还有可口的饭菜，柔软的床铺和乱七八糟的书。
或许我还可以奢望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那样每天心中想的不再是左手提着行李右手拿着手杖去流浪而是左手抱着儿子右手抱着女儿去院子里玩耍嬉戏。
但不必了，孩子就不必了。我自己尚且还是个见到野狗要哭娘的小破孩，他妈的！做起梦来也像写文章一样天马行空，无边无际要得个屁！
但一直没有这样一个家，所以我想逃离这儿。这儿没有值得我牵挂的东西，我走了，这儿也不会有牵挂我的东西。我很高兴能在生命中永远充当过客的角色。
但我还不是为我而活着的，在我还债的岁月，我还不能走。
所以我要找一个牵挂。
我以为我会遇到我梦里遇到的伊人，但那玩意儿是梦。所以我没有做了一晚上的梦后在看书时突然觉得来了个“颜如玉”。
我没想到事实跟我的想像完全相反了，我不想要的反而得到了，而我真正需要的却永远像眼睛要看背脊一样难以企及。我实在想不到我最先拥有的不是相爱的女人，而是个长大后可能和我一样的儿子。
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狂人》。
我办了份报纸。
报纸出来了，一种奇怪的心理让我觉得我变了，变得像个父亲。我或许真把《狂人》当儿子了，我或许也真的得像父亲一样活着。我了解到了一些本该几年甚至几十年才可能了解到的做父亲的感觉。
真的！！
我爱他，我爱《狂人》。我爱我的儿子像所有的父亲爱儿子。我希望他健康成长，希望他伴随我走过落寞的夕阳和萧瑟的秋风，伴随我走进我必将走进的绿色春风蓝色春雨。为了他，我可以付出一切。
我不知道真正的作为一个父亲是否也是这样想的，我也不知道我的父亲看到自己突然多了个莫名其妙的孙子会有什么感觉。但无论如何，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是的，为了他，我可以付出一切。他是我的宝贝，有可能也是我一生唯一的宝贝，为了他，我当然会戒烟。
景传早说过，作为一个办报纸的人和作为一个自由写手是完全不一样的。我身上许多还没有完全长成的灵气会被消磨取代。但我不能停下来，一件事情既然已经让他发生了，就应该而且一定要看到他的结果。
报纸最大的问题是经费，景传说，我们不能因为报纸的原因增加家里的负担。说到底，无为无就的我，多向家里要一分钱，心里都不会有好滋味。但我的儿子得生存下去，而我的生活费也不能凭空增加三百。（不知道还以为老子在恋爱。）
但以我的性情，要从生活费里挤出三百块来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对所有人，我都只是轻描淡写。容易不容易是我的事，困难不困难也是我自己的事。我只要结果，不要过程。
但我不可能不喝咖啡，不可能不喝酒，不可能不用手机，不买书，更不可能不抽烟。
我不想细算我每个月花了多少钱，我也算不清也记不清。但我却了解，如果我不抽烟，我一个月可以省一百，如果我不喝酒喝饮料，我一个月可以省一百余，剩下的几十，随便哪儿再挤一挤也就可以了。
酒与饮料与我在可有可无之间。但烟却是我的嘴我的鼻子我的肺我的整个身体我的整个灵魂的铁哥们儿，而我却不能让“我”再跟他鬼混下去了，而目的却是如此的让我内心深处的清闲之地里栖居的庄子嗤之以鼻和不安——目的却是他妈的让彭星那小子和《狂人》那破玩意儿成名！！
连我不时想到这点也禁不住对自己冷笑。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付出，但我却了解戒烟过程的痛苦。心情不好时，嘴里没了烟，我以咖啡代替了，我只希望当我戒烟成功之后没有成为第二个巴尔扎克。但咖啡又怎么能给我那满脑子的瑶池胜景？咖啡又怎么能让我如坠云雾？
才戒了两天不到，我又买了一包。一晚上我就抽去了一半。唯有丢弃的烟头能带走我的心事，这是连空酒瓶和渗酒的小便也不能取代的位置。高兴、烦、不高兴、不烦、既不高兴也不烦，我都喜欢叼上一枝烟。
想起王瑶叼着烟斗在未名湖畔沉吟的样子，我就不舍得放弃这项提前约会上帝的权利。
次日，与景传言及此，我将烟交给了他。里面已仅余五枝了。在烟盒被他关进抽屉的那刹那，我感觉我右手的五个指头没了，被齐根砍了。
又戒了两天。
我又买了一包，看见景传我就像条子看见古惑仔，我躲！！
但内心的挣扎让我不安，我从烟盒里抽出了十来枝藏了起来，然后又把烟交公了。
这个折中的办法让我好歹只断了左手的四个手指头。现在，私藏品完了，我无意识的就走向了商店去买烟。
路上，我醒了。有那么一两刻我告诉自己可以抽最便宜的烟，然后再从老爸身上剥削一百块，我的儿子照样可以坚强的活下去。
何况《狂人》也不会因为被动吸烟而早夭。
我猛捶胸口，狠狠扇了自己几巴掌。疼痛让我的良心伸了个懒腰，投下了那决定性的一票。《狂人》得救了。我与商店擦身而过。
虽然烟的位置已被我《狂人》取代，但我知道，当《狂人》长大，当我也长大时，我还是会重操旧业的。那一天来的是早是迟就完全要看我那乖儿子的脸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