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的鸟（原刊《狂人》第五期）

狂人

垂死的鸟

忧伤的芦苇

我扇着我美丽的翅膀，在蓝天下孤独地飞翔
明亮的阳光刺入我的双眼，我的心在不停地紧张
我记得我这一生的路程，我知道我即将死亡
我不停地去扇翅膀，用尽我最后一丝力量
可我也在不停地回想，回想每一个我曾飞过的地方

当我还是一只雏鸟，我就开始扇动我没有羽毛的翅膀
在希望中唧唧地欢唱，不飞也无比舒畅
妈妈用渴望的眼神对我张望，希望我有一 天能笑傲蓝天
于是我就开始努力，努力去扇动弱小的翅膀
              

我起飞了，飞出了温暖可爱的窠巢
一路上，我遇到了许多和我一样的小鸟
他们也都和我一样，为着不甚明确的目标飞翔
我们嬉戏着，追逐着，自由自在
这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天空，任由我们不停地上下穿梭
这是一段可爱的日子，回想起它，垂死的我也有了力量

可我很快就傻了眼，因为前面有两道墙束缚着我们飞向同一个方向
我知道自由没了，快乐也没了
每只鸟都压抑着胸膛，不敢任意张扬自己的翅膀
我们似乎都知道，两边的墙冰冷坚硬
会折断我们羽翼未丰的翅膀
于是我就随着大流飞翔、飞翔……
              

我不懂这墙的尽头是什么，长辈告诉我那是一个美丽的天堂
一个不是任意鸟儿都可进的天堂，一个只属努力飞翔的鸟儿的天堂
于是我就努力飞翔、飞翔，为了那心中期盼的天堂

这一路上也是愉快的，因为我觉得我正在飞向天堂
我结识了几个和我有着同样梦想的伙伴，我们竟也能这一个封闭的天空里畅快地飞翔
            
如果你心中不曾荡起过纯洁的友谊
你就不会体会到他们在身旁的欢畅，自然也会有分离似的悲伤
我很幸运地地飞进了天堂，而他们却撞在了墙上
我只顾照顾他们的伤心，还不曾认真地看过我飞进的地方
如今他们已飞回起飞线，做再次的冲撞
我这才回过头来，去看看我心中的梦想
朋友，我劝你不要对万事抱太多希望
有时天堂也不是你喜欢的地方
我看到那一堵堵墙又耸立在我的前方
开始知道我还是不能随心所欲地飞翔
我问妈妈，妈妈说：“有一个更大的天堂，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问自己，我还要飞翔吗？
我要，当然要飞翔，鸟儿的天职就是飞翔
可我却不愿在这个我不喜欢的天空飞翔
于是我的心冰凉了一半，我软弱无力地扇着洁白的翅膀

我当然会结识新朋友，开始我新的生活
可我发现我的新伙伴中多半已不再有纯洁白的翅膀
他们或多或少有着黑色的羽毛
我记得妈妈说过我们生下来都会长出洁白的翅膀
我就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有黑羽毛
于是我问，他们笑，但告诉我：白----嫩，黑----厚
我明白了，于是我笑，他们也笑
我挥着我洁白的翅膀，他们也都扇着令他们骄傲的黑翅膀，各自飞向自己想去的地方
我飞翔、飞翔，只为寻找一片纯洁的地方
我哭泣、哭泣，泪水撒满整个碧空

我受了伤，因为我的稚嫩和不谙世
我更加洁白，因为我身边都是黑黑的羽毛
我也更加悲痛，因为我来到了一个不喜欢洁白的地方
个个都为自己又添黑毛而兴奋，惟独我怕有一天自己也有了这种羽毛

而今我这只垂死的鸟，还在自己闯进的天堂里挣扎着，无力地挥动着翅膀……
我在期盼中成长，期盼却使我飞错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