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克雄：我的恩师一代国学鸿儒——林尹

狂人

林尹（1909~1983），字景伊，出生于瑞安，1924年15岁时来北京追随叔父、北大教授林损，得见当时北京大学陈汉章、黄节等名流。翌年进北平中国大学中文系，受教于国学大师、语言文字学家黄侃门下，甚得器重，旋即被带至家中严加督导，毕业后进入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深造，亲炙于黄侃与再传章太炎之学外，并受学于钱玄同等，后以《温州方言》论文（指导师为刘半农）毕业。1931年，林尹任湖北省立高中教职，历任北平师大、河北大学、金陵女子大学、四川师范学院教授。1949年赴台湾，1956年任台湾师范大学国文系教授，1960年8月至1973年7月创立并任台师大国文研究所（博士生班）主任、教授，同时协助创办台湾政治大学中国文学研究所、中国文化大学中国文学研究所，并兼任台湾政治大学、文化大学、东吴大学、辅仁大学、淡江大学等高校教席，在台桃李遍栽，春风广被。10多年间所培养的100多名博士硕士均执教于台湾、香港等多所大学。其高足、曾任台湾师大国学研究所主任的李鍌教授撰文说：“且看今日（台湾）执教上庠以‘小学’鸣者，莫非出自（林尹）先生之门。”东亚尤其是韩国学子闻风向慕，纷纷负笈来台受业，学成后在本国各大学创设中（汉）文系、儒学系，宣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蔚为风气。韩国建国大学和汉城鉴于他协助韩国学者研究中华文化的突出贡献，分别授予他建国大学名誉博士学位和汉城市市钥（相当于荣誉市民）。林尹治学以群经为根底，求实事于诸史，尤精通于音韵、文字、训诂之学，教学之暇笔耕不辍，著作等身。早在1936年即纂成第一本声韵大学教科书《中国声韵学通论》并得恩师钱玄同为之作序。后相继有《群经略说》《清代学术思想概论》《中国古音学》《庄子通释》《中国声韵学概论》等书。1950年代后则有《文字学概说》《周礼今注今译》《两汉三国文汇》《景伊诗钞》等书。单篇论文有《尚书述略》《易经略说》《中国文字与中国文字学》《简体字与中国文字学》等百数十篇。林尹还特别倾注心力主编《中文大辞典》，初与同门学兄高仲华教授共主其事，后高教授赴香港任教，林尹便独任主编。书自1962年1月起，历时7年完成；参与编纂的博士硕士学士共50人，皆其门生。全书共收单字49888字，辞汇371231条，共计800万字，被誉为古今辞书之大成。此外还编过《大学字典》、《民国字典》等。


  林尹的学问家学渊源深远，其祖父林养颐是瑞安大儒陈黻宸的高足，光绪十六年中秀才。父林辛、叔父林损均北京大学教授。林损8岁入舅父陈黻宸（陈介石）创办的颍川学塾就读，国学基础扎实，后又随陈黻宸赴广州在两广优级师范学堂深造。林尹教授曾记述林损学术：“盖浙东之业承陈介石之教也。”
  林尹除童年、青少年时长期得到叔父林损的教诲，并得舅公陈黻宸学问的再传。当时在瑞安，还有与宋恕、陈介石合称“温州维新三先生”的陈虬、任京师大学堂提调、编书局和译学馆监督的黄绍箕及其父黄体芳、堂弟黄绍第、“承前启后一巨儒”的朴学大师孙诒让，以及许启畴等人组织的“求志社”，在群儒的影响下，瑞安一县自同治十二年（1873）至光绪三十九年（1903）的30年中考取举人28人，进士10人，居温州一府之首，重振永嘉学派的雄风。
  平阳刘绍宽说：“吾乡自太仆孙氏（衣言）以永嘉经济之学倡，同时有求志社相与应和，而能成其学派者唯陈介石先生”。陈介石著有《中国通史》、《诸子通谊》、《老子发微》、《中国哲学史》等。再检阅林尹的著作书目，可见他的学程传承林损，再传承陈黻宸的学术，可谓家学、乡学一脉相承。


两大恩师出高徒


    林尹的老师首推黄侃（字季刚）。林尹曾住在黄侃家两载，一生学问奠基于此时，分析《广韵》、参校《尔雅》，并读《昭明文选》、《文心雕龙》诸书，此外圈点《说文解字》《资治通鉴》《前四史》《十三经》与庄荀诸子，几乎必读之基本书籍在那两年之中，全部都阅读过。林尹自己也写道：“少受黄君之教，于文字声韵之学略窥门径。”
    林尹另一位恩师是钱玄同，后者曾为林尹《中国声韵学通论》作序时说：“民国19年，景伊为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研究生，余在本科讲述《中国声韵沿革》，景尹曾来听讲，复解潜心绎理，心得甚多……立论多本黄君（季刚），而上及婺源江君（永）、休宁戴君（震）、番禹陈君（沣），时亦采撷鄙说，景伊综合之功与组织之力，皆可赞叹！”林尹对钱玄同亦有追忆，1935年，黄侃卒于南京，钱玄同召林尹任教北平师范大学，两人同舍于中南海居仁堂西四所，朝夕相见，林尹请益的机会益多。然而自黄侃去世，钱玄同每引以自伤，曾经说文字声韵之学，当代惟黄侃一人，黄侃既往，谁复能继？转念林尹曾受知于黄侃，故对待林尹独厚，既居处同舍，相见时多，两人每谈论学术，辄至深夜。为此，钱玄同当时深切冀望林尹，善继黄侃之业，弘扬声韵之学，对林尹说道：“足下既受教于黄君，又尝从学于余，倘能出其所学，重著一编，此固余所愿也。”林尹为此撰《中国声韵学通论》。
  林尹在学术上（尤其是声韵方面）受知于黄侃、钱玄同，其师承经脉十分清晰。此外，林尹的夫人李氏即黄侃的外孙女，从中也可见黄、林师徒俩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