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诔（原刊《狂人》第二期）

魏庆彬

文/李小立

（序）今欲为雪芹作一诔文，然此事看似轻松，实是沉重。一来我未与雪芹生于同时，对其事知之甚少，为文不免有任意篡着之嫌；二来以我鄙陋之辞而诔雪芹金玉之质，总有不自量力之感。然吾又酷嗜《红楼梦》，极慕雪芹，不为斯文，衷心难平！故不妨依雪芹诔芙蓉之前则，另出己见，自放手眼，破前人窠臼，以悲咽成言。可叹今人惑于“名利”二字，崇外语而将尚古之心尽弃，以为“尚古”不合时宜，于名利有碍。余既不希罕那功名，亦不望吾文可名垂千古。是以可远师古人，或杂参单句，或排偶短联；或韵或散，或寓或典；信手而去，随意所之；我为我文，何必汗颜！乃不自量力，撰成陋文一篇。其文曰：

岁惟丁亥，律中蕤宾。滇东阘茸之人李元景谨以敬慕之心，竭诚之志，款款之愚，固陋之文致祭于《红楼梦》作者曹公雪芹之前曰：

君临人世，迄今已二百四十余载。君之事亦多湮没而莫能考矣，惟冰雪之文存焉。仆每读君之文，未尝不掩卷悲叹，追思庄屈。恨不能与君生于同时，而衔杯酒以结相慕之情。余尝闻：君生于温柔富贵之乡 ，终于瓦灶绳床之户，世态炎凉可谓尽历，人情冷暖亦可谓尽知矣。然个中琐事，仆又无缘得见，故不敢以传闻而荼毒足下。是乃谨将数年所闻而又颇可信者略陈于下，非敢大肆妄诞，望君悉之！

闻君为人，钟灵毓秀。既有随和质；复含仲墨才。耿介拔俗，能追庄周；潇洒出尘，可居蓬莱。生自青云，只存兰心；降于豪族，不慕宦海。文是游龙，神若翥凤。春花秋月，尽可化做墨香；晨风夕雨，皆能赋成天籁。居月洞，歌咏澹澹寒水修篁琴，坐琴台，弹奏渺渺云山天外音。可叹诗礼簪缨，空名不能久依；花柳繁华，富贵难以长在！及至家业被抄，亲人八方奔腾；群芳遭刈，情痴独自悲哀。箪瓢屡罄，洁体岂世俗可近；酒水常赊，丹青非高士难买。贤士青目，岂不娱心；流俗冷眼，何必挂怀。身虽兰蕙，不免善淫之谤；心如日月，终遭专权之谗。乃知富在金陵，易弃利鬼；穷居黄叶，难耐凄凉。著书悼红，血泪十年流尽；昭传闺阁，大作五次增删。可叹功业未成，君便志消神游，形驰魄散。千红凄其带愤；万艳咽而下怆。望风云而变色；顾草木而如丧。呜呼！前贤虽逝，巨著尤离。脂砚批评，仍难补就缺璧，兰野续书，终属续之狗尾。至如汝昌扒罗考证，不免穿凿；心武信口雌黄，更添附会。立每见此，未尝不跌足而叹，无奈君之文思尤深，而立才尚浅。君其悱恻，立其缠绵！以至壮志翻成谷昌之恨；微才难结楮生之缘！君虽泪尽了辛酸，又留辛酸数百年！呜呼！又悲叹，君言尤在，人心已二！上溯至君，国贼不生闺阁；下至于兹，禄蠹岂乏女儿？此可谓天生君才为怡红，几个怡 红解 君味？立可与君同为天下灵秀之气一哭耳！呜呼哀哉！已矣，简陋之辞有尽，悲君之情难终。立虽卑微，亦非禄蠹，是乃敢以拳拳之忠，鄙俗之辞，聊以达诚伸信，有污慧听。因而歌而招之曰：

悲风萧萧兮寒烟漠漠，尺幅鲛绡兮迎君仁和。搴芳芷兮托于右，纫女萝兮摇乎左。日出云兮吾心乐，期羲和兮与君落。君兮君兮在何方？眼望穿兮日西落，日西落兮君不见，结桂兰兮独伫延。君在何处，何不降乎泉壤耶？驾龙舟兮载云旗，以屏翳兮为前驱。鸣鼓瑟兮吹篪竽，过角亢兮至轸翼。君其何处？何难寻耶？不遇君兮我心悲，独昏昏兮空悲涕。望舒告我问四神，乃更衣兮往四荒。北玄武兮言君南，南朱雀兮无一语。左青龙兮怏怏，右白虎兮熠熠。君难寻兮我自郁，回泉壤兮思不已。心之亟亟，梦之栩栩。若幻若真，非实非虚。诚心兮是祷，言鄙兮毋过。呜呼哀哉！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