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子点烟（原刊《狂人》第四期）

魏庆彬

文/乌龟居士

哔哔啪啪！哔哔哔哗啪啪啪啪！
鞭炮唱着欢快的歌沿着马路扭着鞅歌来了。马路上走过来长长的队伍，队伍后面是长长的鞭炮。火红的鞭炮飞呀响响，像人脸上的笑容般灿烂绽放。
放鞭炮那人像个乌龟，缩头缩脑。鞭炮还有两米长，老长的一段。但那小子怕，扔了就跑。虎见了高兴啊。鞭炮像水花飞溅，烟像打杖时的硝烟。虎冲到鞭炮那儿，提起没燃的一头，不管烟啦响啦危险啦，几大脚就往正爆炸着的鞭炮上踩。鞭炮似乎爆得更欢，人群一片呼声。
虎听不到，虎眼里只有火红的鞭炮。
鞭炮突然就哑了，像断了头的鸡，直往外冒血般冒烟，却再也叫不出来了。 引线被虎踩断了。虎提着一米多长的火炮一声欢呼，跑了。
烟都还没散完。
回家后，虎挨了一顿好打。
上学时，虎抓了一条小蛇，玩到学校，蛇已经被弄死了。虎又想到了鬼主意。
虎最讨厌数学老师。下了语文课，虎跑到讲到上，把粉笔盒里的粉笔全倒了出来，把小蛇捏着一团，塞进了粉笔盒，然后把几根粉笔捏断盖住了蛇。又把剩余的粉笔全包进了包里，做个鬼脸，回到坐位。
刚好上课。数学老师走进来。虎知道这家伙喜欢用长的整绽的粉笔，现在已在下面偷偷地笑。
老师拿粉笔，翻开上面的碎粒往下掏，眼睛却看着课本。虎甚至已感到手触到蛇时那软绵绵的感觉。虎眼睛直瞪着粉笔盒。果然看见老师提着小蛇就要往黑板上“写”。但立刻又感到不对，他这才看到了蛇。老师吓一跳，蛇掉在了地上。
全班吓一跳，随后哄堂大笑。
虎差点被开除。回家又一顿爆打。
初中了，虎还是班里的老大。放学了，虎和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往回走。他看见前面一个女生走路斯斯文文的。头发长长的披着，光光的。很可爱的小女孩儿。是虎喜欢的那个女生。
虎没理其它男生，跑上前去拉住女生的手，就往女生脸上亲了一口。女生脸红得齐脖儿根，跑了。虎迎了哄笑，得意地笑了起来，然后追了上去。
虎结婚那天，拜堂。
主婚的喊一声:“一拜天地——！”虎扶着新娘，没拜，却大叫:“我结婚关天和地什么事儿?不拜！改了，改成一拜‘列祖列宗’；二拜‘老爹老娘’；然后再叫‘两口子对拜——’。”虎仿着他们吆喝“夫妻对拜”的腔调，喊一声“两口子对拜”，全堂大笑。
没办法，依他。
那年的报纸还登过这事。
今后有谁谁谁结婚，对他都是又敬又怕，结果都是被大闹一埸，通常新娘还没入洞房盖头就被掀了。
村里在虎的带动下，出了一帮野小子。
虎在村里第一个骑上了摩托车。他经常都是骑着摩托，咕一声飚到这儿，再一串咕飚到那儿。每天回家，都是一大股酒味儿。
他老爸老妈从来都没办法。老婆以为虎还年青，等他们有了儿子，虎就会收收心，好好安安份份过日子。
她还真就给虎生了个儿子。虎高兴，但虎还是每天一大股酒味儿回家。衣服脱得满屋都是，臭哄哄的就爬进被窝，哧着一声就抱住她不住亲。过了，一把把儿子拉出背窝，屁股上就是一巴掌，然后胡子巴渣的就往儿子脸上蹭。他那小子倒也像他，没被吓哭过。
虎高兴有这么个儿子，成天抱着儿子骑车。
儿子两岁那年，虎到菜园子里掏菜，抓住了一条小蛇。一条小竹叶青，小蛇背上葱青，看起来很可爱。虎玩了几下，蛇就变得俯俯贴贴了。虎一手抓菜，一手玩蛇，回到屋里。
儿子大步小步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妻子看见蛇，一把把儿子抱住，就要进里屋。虎扔了菜，跑到妻子旁边，往妻子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一把抢过儿子，就捏住蛇头，把蛇尾巴给了儿子。
儿子没哭。
虎把儿子放在地上，妻子一旁紧张地看着，骂着他。虎回头对妻子坏笑，没想到一个没留意，儿子一把把蛇拉走，随后一下扬起，将蛇头重重摔在地上。
蛇没了生气。
虎抱起儿子，又不住把满是胡须的脸往儿子脸上蹭。儿子嘿嘿地笑。
转眼间，儿子十五岁了。虎还是虎，老虎改不了吃肉的本性。每天下班后，虎就与一帮朋友喝酒，骑着车到处去转悠，然后带着一身李白的味道夜半三更的爬上床。
这次虎喝醉了，喝酒的人都醉了。虽然生在混沌之地，但虎潜意识里还是清醒的。十一点半了，该走了。虎歪歪颠颠来到摩托前，抬了五六次腿，腿都像失灵的木偶般不听控制。虎一拳头擂在大腿上，清醒了不少，也终于跨上了铁马。
虎发动了车子，两束车光在秋夜的乡间如一把宝剑。
虎不管朋友疯叫，卟一下，车子已飞了老远。车子在凉夜里呼啸，虎迎着车速带来的风狂奔，又清醒了些。
但酒精已经麻痹了他的大脑小脑垂丘脑左脑右脑脑皮层脑神精，虎在车上打起了瞌睡。突然，明亮的灯光像野蛮的强盗脱光少女紧贴身体的衣服般野蛮的让虎睁亮了疲倦的眼睛。一辆拉煤的东风车迎面而来，喇叭长鸣，虎已经没有了自主力，摩托飞速刺向东风，虎只看见前方无限光明……

虎的儿子小虎站在床边，双目炯炯，盯着床上奄奄一息的老爸。虎一直挣扎着要开口说话的样子。他没有流泪。他只看见老爸终于睁开眼睛，然后缓缓吐出几个字:“儿子，给老子点烟！”小虎找来烟，塞了一枝在虎嘴里，然后点火。虎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仿佛世间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幸福的人。
但烟点上，一会儿就灭了，小虎试了试虎的鼻息，虎已经走了。虎脸上仍是那灿烂的笑容。
小虎想不到，老爸最后一句话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