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我的蓝眼睛

狂人

作者：小Mei

第一次见你是在去年的圣诞聚餐上。我被学校的外教邀请，当时在全聚德，我们那一桌上有你，还有英孚的老师，瑞典的、德国的、英国的、埃及的，国籍多种多样。你一看上去就是那种很典型的美国人，高、结实，表情里透露着不可一世，蓝蓝的眼睛似笑非笑。开始注意你是在你跟旁边的丹就那最后一碟辣海鲜开玩笑时，当时觉得你既幽默又可爱，吃完散场时我鼓起勇气走过去跟你握了手并告诉你我的名字叫梅。你当时似乎只是在维持礼貌，随便握了一下就过去了，然后大家一起走到门口准备分开了。露娜喜欢跟人亲脸告别，当亲到你时，那么高大的你把身体躬到那么低，好让露娜够着，我心想你一定很绅士，好感就这样产生了！回到学校我开始向露娜、老安和汤姆打听你的电话号码，但很可惜的是居然他们都没有。为此老安还给我上了一堂关于西方男人的课，汤姆也试图借给我一些关于性的书……我知道你来自一个发达开放的国家，性可能只是随心随意就发生的事，但性或者说和一个男人睡在一起却等同于我的第二生命。但我想没有关系，我只要告诉你我喜欢你的为人处世的态度和方式就好，反正我一毕业肯定要去江浙沪找工作的，离那么远也不会怎么样，但事情就在春节后的那一天出现了转变。

整个春节都在走亲戚和在家中上网中度过，直到有一天，姐夫说公司里来了一个斯里兰卡的专家，现在需要个翻译。于是我和妈妈在第二天的清晨醒来之后商量了一个早上，就马上决定买第二天的票去浙江。到浙江以后天天跟姐姐住在一起，开始了宿舍、食堂、公司三点一线的生活，简单而单调，唯一的乐趣是在网上聊聊天。直到那一天，突然收到了你的邮件，一下欣喜若狂。你在邮件里说汤姆和老安都跟你说我有事找你，于是你就先发来邮件问问我什么事。那时距我回学校考专八已经没多少天了，于是我心里想真好，趁这个机会回去见你一面也算大学里没什么遗憾了. ­

从踏上返校火车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很恼火，因为嗓子哑了，就是声音很粗很低，像80多岁而且很阴险的老爷爷。我觉得很苦恼，这样的声音见了你以后怎么跟你交流呢？在火车上给你发短信提了一点嗓子的事情。在快12点的时候你突然打电话过来了，我当时很激动，犹豫了一下，清清嗓子可还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于是就拒接了，并发短信解释了一下。后来你也睡觉了，我自己在火车上想，奶奶的，难道跟美人鱼一个命？她用声音换了腿去见王子，我用声音换了见你的机会，好的，值。  ­

回到学校后，很快就到了我们约定一起吃饭的星期五。一起吃饭的还有很多其他外教，此前我精心准备了一番，犹豫了再三还是没戴眼镜。等你进来那一刹那，我心里又抖了一下，因为你带了一个英国女生一起来。我心里想，奶奶的，难道是带女朋友来好让我死了这条心？后来才知道她是跟你一个学校教书的老师。晚饭时我刻意装做冷静，和周围人讲话而不去看你，或者在离场拿筷子时把腰挺的笔直……

吃完饭大家决定去幸福咖啡馆，等到终于我和你走到一起时，你说要去买包烟，我说哦。你问我愿不愿意跟你一起去，我当然是愿意的，然后我们一起走到塞恩斯。你买了包烟，我在外面等着。然后我们又一起回到了幸福咖啡馆，开始了长聊。最初也没有很多话题，但我就是喜欢看你说话的那个方式。你看了一眼放在我斜后方的大象坐椅，开始告诉我你喜欢大象并跟我讲非洲象和亚洲象的区别。我发现你是那么聪明、幽默、逻辑性强。随后其他人都走了，咖啡馆也要关门了。我们就开始在马路上逛……你每次看到井盖就要一把把我推开，次数多了我就习惯了，你一推我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肯定又是井盖。我们就走啊走啊，从燕大逛到了铁三处，又从铁三处往回逛。在铁三处那个拐角，你问我能看到多少颗星星。说实话没戴眼镜，四五百度近视的我只看到些微弱的小光圈，但我还是努力地数着光圈有多少个。突然你意识到我没戴眼镜，就表示道歉，开始给我讲你以前和你哥哥关于数星星的故事，然后我们继续逛啊逛，逛来逛去，又逛遍了我学校的前面后面。你讲的每一件事情都那么好笑，每一个模仿都那么逼真……我们就那么笑着讲着，我想那是我二十几年来最快乐的一个夜晚。

到了凌晨三点多，我们都有些累了，于是打的来到了市里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在麦当劳里，我惟恐太亮了，脸上或牙间有些不雅之物，于是决定去洗手间整理一下。一去洗手间果然发现眼角有睫毛膏弄上去的两团黑，我赶紧洗了洗，又洗了，正烘着呢，你突然走过来，看见我在烘手就松了口气的样子，又回去座位上了。我过去后很纳闷地问你刚才干什么，你说看见有个男人也来洗手间这边，恐怕他对我有什么不利。我当时很诧异地觉得你想得太多了，要是那人对我怎么样，我不会喊吗？你说万一他手上有武器挟持你，你喊不了呢？你当时的表情那么认真，我一下子非常感动。我想我在那时候第一次产生了爱你的感觉，我倒有点希望那个男人对我怎么样，然后就等待你挺身而出救我。要是你看到这里又该说我变态了，呵呵，不过很幸运的是你看不懂中文。

天亮以前，我们走到你教书的学校附近转了转，那里有个公园，很多老人在晨练。我问你说要是我也跟那些老奶奶一起挥着扇子跳舞，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蠢。你说不会觉得我蠢，会觉得我很adorable，我问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你说要我回去查字典(后来回去查了发现是很可爱的意思)。后来我们又转啊转到7点多了，我想到第二天的考试，觉得该回去了。你坚持要给我钱，让我打的回去，我接受了。刚上出租车不久，就收到了你的短信，那时心里感觉非常的温暖……随后十多天的相处就像一部电影，在我心里保留很久。相处这些天以来，我听的最多的一首歌就是信乐团的《假如》，“时光到流我能做什么，找你没说的却想要的，假如我不放手你多年以后会怪我恨我或感动……最初的爱越像火焰，最后越会被风熄灭。”每次听到这句总会感到很惶恐，我们的开始就像一团火焰，强烈的喜爱的感觉，导致日后平淡无奇的相处时，会感到多么大的心理落差。这都是我预料到了的。只是火焰持续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还要短。不过长久以来悬在头上的关于文化差距的恐惧以及姐姐等亲朋的警告终于可以被取下来了。

谢谢你，我想我不会忘记你逗弄小动物时眼里的柔情，不会忘记你微笑时的样子，不会忘记你在两个小坎坎之间蹦来蹦去的得意，不会忘记你说话时专注的表情……但是谁确定呢？也许转眼间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