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钟书：生娃是怎样一种体验

狂人

从一个孩子到一个准爸爸，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我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磨难，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人，面临着许多选择，也走过各种各样的路：有的路走了一半就兴致全无了，有的路还不曾起步就被狠狠扼杀了。但有一点想法是我一直坚持的，那就是要给我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健康的家庭。

文|彭钟书

因为媳妇属猴，她一心想生一个猴宝宝。

婚后几天，正是媳妇的大姨妈周期，但连过数日不见动静。我和媳妇感慨：好快！农历十一月，我们去医院做了第一次产检。成像图上的一个小点，单胎。一个新的生命，彭家的一个新成员，已经势不可挡的生长了。

一、

确定怀上猴宝宝后，我买了关于孕期的书，又不时在网上查阅关于孕期的注意事项和营养搭配，这是一门全新的课程，需要我们用一辈子去学。

怀孕头几个月，我俩也估摸着找关系看看孩子是个带把儿的，还是个带辫儿的。人都找好了，又突然觉得，随缘不是更好吗？男孩女孩的名字都取几个准备着得了。但据说取好名字有助于胎教，且顺应中国国情，由他去吧。

怀孕第三个月，为了确保怀上的是健康的宝宝，我们去医院做了几项例行的检测。等检验结果的时候心如乱麻，生怕万一那该怎么办。那一刻，仿佛突然感受到所谓的血浓于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苏东坡有诗云：“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聪明也罢、愚鲁也好，公卿也好、村夫也罢，那一刻所求的，只是健康罢了。幸而一项项的检测都通过了，只有四维彩超，需要孕期满四个月以后才能做。

怀孕第四月，做了四维彩超，排除了畸形，顿时觉得，啥都不算个啥了。腊月二十七晚上，我和媳妇有点兴奋过头了。次日，上街办年货，才到菜市场，媳妇就满头冒汗，肚子剧痛。虽然县中医院就挨着菜市场，但想到以前看望朋友见识过它的脏乱，我决定打车到私人医院去检查。医生粗略问了病症，又问是不是昨晚行房之类，我俩相顾苦笑。医院收费高，一些简单的护理竟也明目张胆的打在收费清单里，后来莆田系医院曝光，才知道原来扯淡是这么来的。

输了两天液，抓了些药，花了千把块，奉劝各位，这就是冲动的惩罚呀。

二、

四个月后，开始下载各种胎教音乐，每天睡前放一会儿。《田园交响曲》、《月光曲》、《土耳其进行曲》《小步舞曲》《小夜曲》《广陵散》《高山流水》等等。五个多月时，有了第一次胎动，往后，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强烈。

第一次放《小步舞曲》时，媳妇觉得孩子在肚子里动起来都仿佛有节奏感似的。放古琴音乐时，能感觉到孩子的胎动明显强烈些。有时用手和孩子互动，看着到媳妇肚子上此起彼伏的胎动，真的是其乐无穷啊。我还把书架里的童话和寓言找了几本出来，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管用，但还是坚持每晚读一个小故事。孩子脐带绕颈一周，我们也会不时对着肚子说“不要玩脐带哦，小宝贝。”

媳妇怀孕后有时候也会打羽毛球，骑自行车，爬山，野炊，烧烤。7个月后，我们便很少出远门，出去玩也会避开颠簸的路。媳妇常说，这小仔仔虽然还没出世，但是已经和她妈妈爬了好几座山了。等孩子长大了，带着他故地重游，可以告诉孩子这是我们一家人一起走过的路，多温馨。只是彼时彼刻，该又是别有一番滋味了。

三、

7月27日早晨，我被媳妇叫醒，她说从两点多开始，肚子就有点疼，伴有轻微流血，因为不是太严重，就没叫我。我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六点。

到了医院，医生说宫口开2厘米，可能下午两三点就要生，最好马上办理住院手续，如果没吃东西，最好马上吃点什么，一会好有力气。前一天我们还在家吃小火锅，眼看马上就要面临寡淡的月子餐，媳妇决定打车去吃中华桥的牛肉粉。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尤其对于媳妇而言：阵痛越来越强烈，间隔时间越来越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睡也不是。医生和岳母都建议多走动，阵痛厉害时劈开腿扶着扶手，不痛了继续走，才好生。我扶着她沿着医院的走廊来回走，不时上下楼梯。

下午三点，宫口开5厘米。五点，吃了些排骨，又嚼了几片巧克力，阵痛更强烈了，但也才开6厘米。阵痛特别厉害时，媳妇大喊“不生了不生了，剖腹产嘛！”十点半，宫口开8厘米，终于进了产房。11点、11点20、11点35，时间一点过去，产房里始终只听到媳妇的嘶叫声。岳母说，再不生又是新的一天了呢。28日凌晨12点14分，产房里传来有力的哭声，一众人围在门口笑出声来，生啦！生啦！这就是你啦，我的儿子。

握着你的小手，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在朋友圈发了句：“母子平安，当爸了。”

四、

第一天，媳妇还没出奶，孩子只有奶粉吃。第二天，喝下一碗鱼汤后，媳妇出奶了。

第三天，护士检查说孩子黄疸过高，需要抱到有新生儿科的县医院复查。抱到县医院，县医院又说不排除是溶血性黄疸，如果黄疸持续不下，可能需要换血，而我们医院没有相关设施，最好去遵义。

眼看就要出院了，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看着满脸黄扑扑的你，心里犹如一万只刺猬在拱。此时才后悔当初决定在金沙生，没有考虑大医院的医疗设施更健全，可以省去许多麻烦。包了车，在车上给媳妇说了情况，媳妇边说边哭，虽然我嘴上说没事，要坚强，但挂了电话，却也差点哭出声来。初为人父，才迎来新生的喜悦，就要承受病魔的威胁。一路上你没哭没闹，软绵绵的靠在外婆的臂弯上睡着。

我那时还不知道其实黄疸过高是新生儿的普遍现象，土法用陈艾熬水来擦，黄疸就退了。挂号时，我郑重的写下了你的名字：彭子豪。眼睁睁看着医生把你抱进了病房，只能默默祈祷人如其名：豪，有力、坚强。心里却满是疑问、担忧和不舍：黄疸偏高需要在医院的烤箱里烤，万一烤出皮疹怎么办？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里面嗓子哭哑了怎么办？医院护士不尽责没让孩子吃饱怎么办？

三天后，终于把你接出院了。看着你胖嘟嘟的脸，瘪嘴时的两个小酒窝，为了你，什么都是值得的，就像你的爷爷为了我，就像你将来为了你自己的孩子。孩子，你是一个点，从彭祖开始的多少条线汇聚于你，又该有多少条线由你分支开去，你是千千万万人的后代，也会是千千万万人的祖宗。

此刻，夜已深，你妈妈已经睡去，我一手抱着你，一手打字。你在一天天长大，而我在一天天变老。

2016年8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