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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不回头(原刊《狂人》第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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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3 10:39:1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我走了,不回头
乌龟居士
“来了?”
“来了。”
“走吧!”
“去哪儿?”
“喝酒。”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等我买包烟。”
他端起酒杯,猛地碰在另外那人杯上,酒溅了出来,湿了他的手,也湿了那人的手,酒精挥发所留下的冰凉和他眼神里的不满和仇恨与那人的眼神相碰撞,他目露凶光,将酒一口喝干。
“那你就是楚天!?”他一下把拳头连同酒杯砸在桌子上,桌上两碟菜和两瓶酒都颤了两颤,四周的人的目光都收敛在他一人身上,他浑然不觉,只是双目如刀,怒视楚天。
“那你就是柳高!?”楚天颇为不屑更颇不爽地盯着他,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指着柳高。
四目相对,除了愤怒,除了不屑,有谁明白那火眼后面更深的痛苦?旁人看到的永远只是张扬的一面,而内心深处的挣扎与无奈只有自己明白,更只有自己承受。柳高想好好和他打一架,纵然最后是被楚天打翻在地,满口流血,也会让他心里舒服些,让他知道面前坐着的这个人至少还有这点比他强;否则,他永远也不会服气,永远都不能服气!而他更想的,是几拳把面前这个王八蛋打倒在地上,将他踩在脚下,让所有人都看看:他才是胜利者!
但他不是,他曾经是胜利者,但现在不是,在楚天面前不是。他曾经拥有过幸福,拥有过温暖和平静的日子,但现在,一切都不在了,一切都被夺走了。夺走了他的幸福就已足够残忍,而他还抛给他一大堆痛苦。他不想痛苦,不想要那痛苦,他想把痛苦抛开,但痛苦已在他心里深深扎根!
是他错了还是楚天错了?出于自卑,出于无奈,出于痛苦,出于一切的往事,他不自然地想流泪。而楚天已坐了下来。柳高没有抽过烟,此刻却笨拙地撕开烟盒,将烟盒盖唰地扯下,露出二十个不知所措的烟头。他看了楚天一眼,眼泪遏止不住。他不想楚天看见,不想任何人看见。他的痛苦,他只想一个人承受。但痛苦为何让人心痛到无法跳动,他忍不住要找人倾述?
他就向她倾述了,他流泪,她也流泪。但她再也不会躺在他怀抱里安慰他,她走了,飞了,无声无息的就从他怀里溜走,溜进眼前这个人的怀抱,而眼前这个人有什么能耐?他懂什么?他能给她什么?!小木屋?哈哈……
他拨弄了半天烟盒,终于抽出一支烟。烟头已被他蹂躏得扁平。他把烟憷进嘴里,手伸进口袋找打火机,但找遍口袋都没有。他终究不是抽烟的烟民,他根本没带火机,也根本没记得买烟时要买火机。
一缕细柔明亮的火焰在他眼前“啵”的亮起,楚天打燃火机,向他递了过来。
“嗯!!”楚天示意他向火。
他犹豫了一下,将嘴憷了过去。烟凑在火机的火苗上,白纸变黑,烟立刻燃起。楚天将火机随手扔在了桌子中央。烟仿佛是可以止痛的良药,天堂般的快乐,让柳高迫不及待地猛吸了一口。那青而透着灰白的烟与火星在白纸上缓缓明灭飘飞,而另一大股烟子却顺着烟杆透进他的唇、舌,那味道在他尝来比酒更苦,比辣椒更呛人,让他“阿欠”一声,大大打了个喷嚏。眼泪也登时被烟熏出,他掩饰地揉眼。
“没抽过烟?”楚天在另一头靠在椅子靠背上,一手端着酒杯,抿一口。另一只手将烟送到唇边,轻轻叼上,闭眼吸上一口,鼻孔里滚出两道白烟,笔直如竹筒。而后楚天缓缓张嘴,烟如渔火,依稀飘渺,将楚天整张脸笼罩。楚天在烟火间淡淡微笑,仿佛嘲笑,也仿佛深刻的痛苦瞬间释放,而后,整张脸平静如南国院落,眼神里似乎全是理解与同情。
柳高点头,他的心也平静了——冲动永远不能解决问题,他们需要静下来好好谈谈。但当初他看到楚天发来的信息时,的确怒不可遏。
“我是青青男友,楚天。如果你真的爱她,我希望你不要再打扰她。你让她负疚而痛苦,你也让我负疚而痛苦。我不希望你愚蠢的爱的行动让我们三个人都他妈的不舒服!我想破口大骂你一顿,但想想,算了。星期天你过来,我们谈谈。”
他回:“好,我来。我们是该好好谈谈!两个男人之间的事让一个女生承受,我不想。我会来的,等着!”
他就这样带着满腔的愤怒来了。而此刻所有的愤怒却都融化,只留下平静和忧伤。他不想这样,他不知道自己会这样,但他怒不起来,他现在只想从楚天口里知道关于她的消息。
“她还好吗?”
“她不好!”楚天将烟头掐灭扔在一旁,平静的脸上再次火光凸显。
柳高楞住,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明白楚天是什么意思。
“你知不知道我真他妈想打死你这个王八蛋!?”楚天猛拍桌子.
“老子更想打死你个杂种!”柳高回击!
四座皆惊。但他们只顾得两个人之间的战争,哪管得上旁人无知的目光;别人的侧目算什么?他们知道什么?柳高冷笑,大吸一口烟,忍住了那呛人的味道,居然感到满心的舒畅。
他们都没有动手。
“你什么东西!如果我爱的人不爱我,我不会再去打扰她的生活。一个人真正男人该做的是让他所爱的人幸福而不是让她知道你有多爱她!你干的这叫什么?!每天打电话对着她哭,每天发那些无聊的短信!你他妈什么意思?你为了什么?示威吗?要挟吗?让她可怜你吗?就算她现在回到你身边也是可怜你而不是爱你!你他妈明不明白?!”楚天的怒吼在餐厅里回荡,他端起酒杯,咕咕往嘴里送酒。半瓶酒下肚,他弹出一枝烟,愤恨地看着柳高,把烟点燃,转眼青烟缭绕。
柳高的心深深刺痛。他想起她发给他的信息。
他问她为什么走。
她说:“记得吗?那个下午,我们去逛街,一对情侣从对面马路上走过,一起吃着棉花糖。我指着他们说:‘快看,好幸福哦!’但你没有理睬,我从你的目光里看到你盯着的不是那对幸福的人而是那对情侣旁停着的豪华轿车。然后你说:‘青青,将来我会给你比这更好的!’我不想听,我头也不回的走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走吗?我不要车,不要你承诺的那些美好的未来,我要的是简单的两个人的幸福生活!你不会给我,你永远也不懂这些!但他能给我!他没有承诺过什么,他只说愿意我和到深山里搭个小木屋一起居住,他给我写诗。我爱小木屋,我爱的是小木屋一样简单的生活,对不起!!”
他哭了一晚,迷茫了一晚。他不明白,比尔·盖茨的亿万资产抵不上李白的一句诗!他的梦想就是可以有一个富足的未来和光明的事业,可以让她过着公主一样的生活。他从始至终奋斗的动力都不是家人,而是她!但,但,但现在她却说,她爱诗人,不爱他!四年了,他们在一起四年了,却因为眼前这个王八蛋,让他一切都成空,让他深爱的她丢下他独自一人。
是的,他早该想到有这样一天的。或许自己真的太世俗,或许他的世界里永远只有物质。他想起高三那个黄昏,夕阳正好,他和她一起走在操场上。她凝视夕阳,他却一无所知的说:“快走,我们吃了饭还得去复习。”
她甩开了他伸出的手,独自走开了。他一直不明白为何,现在他明白了,终于明白了。但现在明白与不明白都不再有丝毫的意义,她已经走了,明白了又怎么样?不明白心中还有一丝迷茫的希望,而明白了就只剩下绝望!
柳高在回忆中苦笑,然后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你常常写诗给她吗?”
楚天看看他,楚天想嘲笑他,楚天想骂他,楚天更想打他。他明白爱人而得不到爱的痛苦,他明白那痛苦的刻骨铭心。他也理解柳高此刻心中所想的一切,虽然他鄙视他这种物质至上的无聊群体,但他知道,爱,没有高尚和庸俗的区别!楚天淡淡笑了笑,点头。
“你能不能教我写诗?”话说出口,柳高也为自己的话感到吃惊,感到好笑,感到一种屈辱的嘲讽!他以为楚天会笑他,他以为所有人都会笑他,包括她,包括他自己,所以他自己先笑了。他又点上一支烟。
楚天吐了一口烟,凝视他的双眼,道:“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柳高屈辱,柳高迷茫。
“因为我知道,你爱她和我爱她一样深,甚至比我爱得更深。我明白,人爱到至深,可以为他所爱的人做出任何牺牲,哪怕那牺牲可笑透顶,哪怕那牺牲毫无意义!”楚天伸出手,五指摊开,竖得笔直。
男人之间的握手,代表他们已经是朋友。楚天竟要和他握手!楚天竟愿意和他做朋友!情敌?朋友?哈哈!柳高不能接受,而楚天的话依然在他耳畔雷鸣不止。
“人爱到至深,可以为他爱的人做出任何牺牲,哪怕那牺牲可笑透顶,哪怕那牺牲毫无意义。”
他伸出了手。
“好好照顾她!好好对她!好好待她!不许伤害她!不许欺负她!不许对不起她……”他握楚天的手越来越紧,而他的声音却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呻吟与哭泣。他的防线都被击溃,他的一切心思都被楚天一语道破。此刻,他再也不能掩饰,更不想掩饰自己的泪水。他哭了,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拍着桌子放声大哭。
“人爱到至深,可以为他爱的人做出任何牺牲。”而他对她做了什么?他给了她什么?他现在给她的只有痛苦、负疚和挣扎。他是真的爱她吗?他的爱,他爱的举动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泪水不住,而呜咽却渐渐平息。他想明白了,他决定了。他抬起了头,流泪却不是因为失去,而是因为放弃。失去只是撕扯的伤痛,而放弃却是分割心肺的绝望!失去是用斧头将身体和心一劈为二,而放弃呢?放弃是用尖刀刺血最浓处,伤最深处,那痛永远不会停止。
他倒酒,举杯。
“我不会再跟她联系了,不会再打扰你们了。”他一饮而尽。
楚天双眼潮湿,又伸手,将柳高手紧紧握住,声音哽咽:“谢谢!”
“祝福你们!”柳高似乎毫无感情,面带微笑,然后,他松开了手。泪已止,呻吟已止,一切都已停止,一切都已掩埋,掩埋进心湖最深处。那儿,血不住流,伤口永远止不住。
他和他喝酒,一起说着与她有关的事。他知道的,告诉他,他笑;他知道的,告诉他,他也笑。他、他,他们一起抽烟、喝酒、聊天,似乎成了最好的朋友。
最后,他醉了,楚天醉了。而他呢?柳高呢?他能醉吗?他怎么会醉?看着楚天轻轻呼着“干杯”,他笑了。只是,除了依然沉醉的梦中人外,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笑容有多苦涩,多心酸。
“——嘟——嘟——”震动将柳高从烟的混沌与沉思中惊醒,是楚天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来电显示是“梅妻”。他明白那是青青的电话。梅妻!梅妻!他又笑了,含着烟,含着酒,也含着泪。
他拿起电话,他不知道按下接听键后会听到怎样亲昵的称呼,他不想知道,不敢知道;但他想听到,听到她的声音。
他犹豫、挣扎!
他猛吸一口烟,烦躁地将烟头扔在地上,闭上眼,按下了接听键。
“喂!”亲切而朴实的称呼,却让他大吃一惊。
“喂。”他声音空洞,他必须把自己的一切激动,一切感情都压在心里。他答应过楚天,他答应过自己,他们不再联系,他和她已是陌路之人。
“喂”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而那头却紧张地不停“喂”着。
“青青,青青,嗬嗬,我们去小木屋——”楚天的梦呓天真如婴。
看着楚天,有那么一刻,柳高想把楚天扶到没有人的地方,一刀杀死!然后青青就是他的了,永远不会再有一个楚天。
他在自己胸口猛打一拳,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耻。
“青青,嗯,青青,我们去找小木屋——”楚天的脸上满是天真,楚天的笑是那么纯洁,他不像个醉酒的男人,他像个含着糖果满意笑着的孩子。柳高心里不知道为何突然冒出这样奇怪的想法,他祝福他们,真心祝福他们。他爱她,他只要她好,只要她好了,什么都不重要。
“喂!我是他同学,他在东门学友之家喝醉了,快来接他吧!”
挂断,他怕听下去,怕听到她关切的声音,他怕,怕听下去。
站在阴影里,看着她扶起他。她是那么的温柔,如同一个贤惠的妻子。他笑,那是什么样的滋味?然后,他掏出手机,打下几个字:“我走了,不回头。”然后,他掏出电池,将电话卡取出,捏在手心,让卡片的棱角扎进手心,希望手心的伤痛可以减轻内心的痛苦。卡片折断了,他把它扔进黑夜。
他机械地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弹出一支,叼上,点火。
“嗤!”
“嗤!”
火明了又灭,在黑暗里仿佛死神在眨眼,而烟依旧没有点燃。他看见她扶着他从他身边走过,只留下背影,最后,背影也消失。
他点火,烟没有燃。
他点火,烟没有燃。
他点火,烟还是没有燃。
他打亮火机,照着烟,才看见,那烟是一片鲜红,他的手心在流血。
他的心呢?手上的血可以看见,心里的血却有谁看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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