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凯常
一
前几天,在知乎上看到一个问题,说中国知识分子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不免来气,仔细想想中国的知识分子还真是卸了铠甲一身软肋。最出名的屈原,天字号的第一弃臣,写出了个最长的诗,小时候看不懂,大一点终于看懂了,原来都是花花草草,再过些时候,一些不懂装懂的文化分子考证说:屈原在搅基。
我后来明白其实这首长诗满篇只写了两个字:矫情啊。而且仿佛奠定了中国知识分子的性格基调。
说起来矫情实在是个社会问题。当社会问题得不到解决,那部分士子又无法从伦理范畴内与世界达成妥协时,诉诸文字的矫情,便成了唯一的宣泄途径。
司马迁的《太史公书》、现在叫做《史记》的,鲁迅先生说他是“无韵之离骚”。看仔细了才发现,太史公不是屈原,太史公书也不是离骚,他怨毒着呢。见识过仗剑的市侩徒、掂刀的屠狗辈,家学当中且渗透着深厚的黄老之道,世道中又深浸着纵横之术,太史公没那么温良恭俭,写的东西更不会中正平和哀而不怨。
现代人学到皮毛的都敢称国学大师了,仁波切了,大阿阇黎了,我去。
太史公是中国古代少有的不矫情的知识分子啊。
二
到了现在,翻翻老黄历也着实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了。顶重要的一点,自由民主。中国的知识分子也变了。
读大学时看陈思成先生的书,说所谓知识分子者,大概先在社会上有一稳定工作,在做这生计的同时,仍不忘殷切地关注着外在整个世界。说到当前中国知识分子的弱点,大概尚需自这一社会角色入手。
在我看来,学不能致用、眼高而手低、不明白世界的真实规则此类指责全未击中要害。产生要“学以致用”想法的缘由,不过是现存社会对荣辱沉浮的界定标准。然而知识分子所当追求的,却又远在这些之外。至于眼高手低、真实规则之类,更是以虚无之他人的眼光衡量自己,真有人因此妄自菲薄,那便不算是知识分子了。
知识分子最大的弱点,实际上是生活在一个讲究供需、变现、转化率的时代,却还要拼命探索些永恒的东西。这是知识分子的不幸,是堕落者的大幸,也是灭世者的大不幸。
三
这世界大概是没什么捷径的。
所谓知识者,本身即极虚妄且偏见。有人把它当成稻米,吃进去也成不了知识分子。与其如此,倒不如拿来当做敲门砖,也算是不糟蹋东西了。许多时候有人把知识当稻米吃惯了,忽然不吃,便有戒断反应,顿觉周遭一切暗无光彩,原先可以究天人之际的普世标准,忽而缺了可以限定的界限。至那时,糊涂人突然醒转过来,方且明白能让事物各归其位的并非标准,反而是界限。
所谓生活,大概就是先给自己化个界限,从A点走到B点即大功告成。倘若人还没死——那扛着呗!
若有人再去考究界限的意义,甚或追逐界限之外的东西,那便又有些知识分子的意思了。
经世致用的想法,毒害了中国知识分子太多年,当前之要务,首先即在于铲掉“经世致用”的大毒草。
这世界大概是没什么捷径的,因为目标本身就失却了意义——学过地理的人都知道,地球是圆的嘛!
四
写这些东西,实在是我多次欲言又止、提笔旋放之后。构思了一下午要交的稿债,猛回头如遭棒喝:我TM在干什么?!
折腾了那么久,不就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儿吗?
大概是去年或者前年的时候罢,我忽而变得愤青起来。这种情绪仿佛是外于我的,以至于在反省自身时殊觉忐忑——那么,我是比别人慢了许多年、以至于到现在才有些微的愤怒吗?那么,我是青春期沉寂了太久、以至于等青春末路才咂摸出些微的热血吗?
又因这迟到的热血,我竟变得分外冷静,不会做些什么拯救世界的中二梦。那被我愤怒的事情,般般件件,无不是具体得很,我深深愤怒着的,正是构成生活的所有。
其中贯穿唯一的一条,就是那两个字:
正常。
编辑|魏庆彬
*********************************
觉得不错就点击右上角分享到朋友圈吧!
有什么感想请直接回复本条微信!
回复“精彩回顾”查看上期内容。
回复“狂人介绍”了解《狂人》。
回复“联系方式”加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