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宿舍（原刊《狂人》第一期）

魏庆彬

文/老子

一、

那是去年秋天的事了，天气炎热，人除了出汗什么也不想干，也什么都干不成。我穿着裤头儿去洗漱室里冲凉。刚从寝室出来，大吼一声：“学姐来了，还不快跑！”我和几个裸奔的同学跑进厕所，笑作一团。笑完了，我到洗漱处开了三个水龙头，躺进水槽里，任水冲着背和腿，时时也放些水喂喂小弟弟。

我已忘记了天上还有个太阳，寝室楼里来了师姐，只是尽情躺在凉爽的水流中。

——这时，辅导员助理来上厕所，看见我俯身躺着。双脚岔开，裤头冒水的样子，指着我笑破了肚子。

二、

寝室里的垃圾都集中在厕所处的大桶里，由阿姨在固定的时间拉走。

我上厕所，厕所地上满是水，走进厕所时，没有留意脚下，一脚踏在一块滑溜溜的东西上，随后“砰”的一声，我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和头皮的关系就像塑料袋里的水和塑料袋的关系。

本能使我用手护住了腰部，我没事，站起来，看了看地上，地上横着块被踏扁的香蕉皮。我大骂了几句，进厕所从容地嘘着，清空了肠子，才踱回寝室。

头痛了，像有颗心在脑袋里霍霍跳动，我用手一摸，才知道有血流了出来。

从此我才知道，不乱扔果皮，果然是美德。

三、

光着脚板在光滑的白瓷地板上走，实在是件舒心的事。热天，走廊里摇着一个个裤衩、裤头，寝室里站着、坐着、躺着一个个黄色的肉身，风扇也呼呼吹着。

这样的热天，让我后悔自己投错胎，为什么不是龙王的儿子或者女婿？这时，躺着的一个会叫一声：“李大爷！”坐着的便懒懒应道：“干啥？”

没有回答，至少没有听见用话来回答。

——啵……

长长的一声，一个屁。躺着的已笑弯了腰，而坐着的用手扇着，大骂着，骂着骂着，自己也笑了。

笑声停了，一个同学不知从哪里拿来了望远镜，高高地架在鼻子上，透过窗户扫视对面的女生宿舍，正看到有动静，镜头被猛一拉

——望远镜被抢了。

四、

酗酒回来，已经醉了，边走边骂人，到了自己寝室，或许迷糊中知道骂了外人也听不到，竟闭嘴了。

但偏偏有人不识相，挑起了话头，于是，平时不想说的话、不愿说的话、不想放的屁，都一并发泄出来，也借着自己半醉的身体和未醉的意志讲起了哲学，一直说到所有人都听不下去了，只能按耐住自己不再讲下去。安静下来，心中竟也闪过一两丝孤独，冷笑两声，正欲躺下，一好友打来一盆水，说：“洗脚吧。”我说：“自己来。”但却半天没动手，同学看了不对，细看，我已经见杜康去了。这才帮我洗脚，推上了床。

次日，早早地起来，看见地上有一滩淡黄色的稀物，才知道吐了。室友说：“昨夜不知是谁叫着‘给我一个洗脚盆’，盆还没到，就‘泄’了。”我们都大笑一通。

洗了脸，去看另一个第一次醉的醉汉，才知道他下铺的被子已经被他赏了一堆黄金。

五、

晚上，快熄灯了，但被子都被免费“天热”了，我想如果厕所不是太臭太湿的话，一定躺满了人。

太湿太臭，也太爱面子，所以我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冲凉。我脱了衣服，套个裤衩，拿了张帕子包在头上，拿了个盆翻过来盖在头顶，去了洗漱处，先接了一大盆水，从头顶冲下去，然后嘿嘿哈哈的搓着全身，也接半盆水浇灌小弟。

有一个熟人来了，互相看看，哈哈笑着，他正笑得欢的时候，一盆水已经泼了他一身。这时又一个熟人穿着裤头进来，他指着我冒水的裤头笑，我一盆水泼向了他的裤头，他愤愤地指着我：“我刚换的内裤啊！”我们笑倒一片，他想来捶我，我虚抬了半盆水，他赶紧跑了。又一个熟人来了，穿着齐膝短裤，来洗衣服。我和一人对看一眼，我抬起水对向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本以为同一阵营的人却一盆水泼给我，我条件反射地泼向了洗衣服的人，他没敢来揍我，但短裤却已湿了一半。

又笑倒一片。

六、

人这一辈子，没事可干最可怕。睡觉无疑是件好事，可偏偏干不成。我打开熄灯后用的充电小座灯，看书看到一点。我正要关灯睡觉，但走廊里传来了叮叮的电话声，我这才想起已经好久没打骚扰电话了。我关了灯，拿起手机，按下了一个号码：2191713。响了，叮叮……叮叮……

我笑了，因为我听见室友在骂人

——我打的本就是自己寝室的，打骚扰电话的最高境界我早已参悟，然后我对已被吵醒的同学说，肯定又是李大爷！

李大爷是系里比较调皮的人，因为我见他喜欢叫他“李大爷”，这已成了他的外号，室友当然也知道李大爷也是没事儿就骚扰人的家伙，于是连带他的手机，他室友的手机，他寝室的电话，全被猛打四五次。待他们全被吵醒起来互相骚扰时，我已塞上耳塞，听着P3，笑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