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颗牙

泊湖奴

2012-2-5
         今天，爸爸掉了半颗牙，不是从牙根掉的，而是朽木一般，碎的参差不齐。
         爸爸将那半颗牙扔到屋外垃圾桶里，我下意识想说：该扔房顶上的。转而意识到，这个习惯不过是小时候换乳牙时，大人们开的无伤大雅的骗小孩子的玩笑话，说什么不扔房顶上的话就长不出新牙什么的，于是小孩子是使了吃奶的劲儿也要抡圆了胳膊照做，后来开窍了才明白，即便不扔房顶上，牙也是会长出来的；可是，而今，便是扔房顶上，也长不出来了……
         午饭时，爸爸提起了那半颗牙，笑了一番，又似平时讲民间故事般讲道：
         说以前有个人，有机遇跟判官碰上，喝了几杯，相聊甚欢。酒罢，那人跟判官说：既然你是判官，就该知道人寿命何时尽了，那到我寿命将尽时，你给我提个醒儿吧，好让我有个准备。判官说：好。可是这个人活到老死也没有接到判官的信儿。到了地府，就质问判官：不是答应我寿命将尽时给我提个醒儿吗？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呢？判官说：我给你提过醒儿了啊。那人问：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判官说：某年某月某日，你头发白了几根，那是我第一次给你提醒；某年某月某日，你眼睛花了，那时我第二次给你提醒；某年某月某日，你掉了一颗牙，那是我第三次给你提个醒；某年某月某日，你佝偻了身体，那是我第……你每有一点老的迹象，都是我给你提的醒儿啊……
         讲到这儿，爸爸自我调侃道：牙又掉了半颗，是判官在催命了啊……
         然后他自己笑起来，我却内心百味陈杂。
         我们总说孝顺些，照顾好他们，照顾好自己，尽量完成他们的心愿达到他们的期望云云就够了，可是不管是说的还是做的在岁月面前都是如此苍白而微不足道。
         谁说的，那就好好陪陪他们。可是这一去，真不知道今后还有多少日子能伴其左右承欢膝下。
         爸爸是五二年农历二月十五出生的，再过一个月，就是他六十岁的生日了。
         人说，六十一个甲子，所以花甲寿诞对一个人来说还是很有意义的。年前姐姐问我，爸爸六十大寿怎么庆祝？其实我真是不想怎么办，我怕说出一个“寿”字，就是承认了爸爸年纪已大，于是总是拖着不肯帮忙想主意。
         可是躲了又怎样呢？现实却还是现实。
         胡兰成对张爱玲说；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我却惟愿天下父母，风华不老，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