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龜居士：阿□正傳

狂人

文｜乌龟居士

1.以前，两个人，△失眠时，○也失眠，△想○時，○也想△。毕业后，△依旧随性，做自由职业者，梦想着那些不可能的事；○在正规公司按部就班地经营着每一天。△依旧常失眠，依旧常常在任何时候想○便发信息，而○却没像以往一般给以同等热度的回应。言词日稀，两心渐隔。△在浪潮中打磨，理想仍在，却觉越加渺茫；○规律地作息，工作合于爱好，业余做自己喜欢的消遣。△孤独，消沉，成了稳沉重利的□，觉得与独身何异；○理性，进取，觉得一个人未尝不好。□依旧常想○，○依旧常不回应。转眼□○已相恋6年，□拿起手机時总想，我想你時你也会想我吗？也会想起曾有一个△那么莽撞，那么年青。

2.自从△成了□，□觉得慢慢变得不在乎。□常常问○:你爱我吗？你可知道我很想你。○的语气是温柔的，像春天的奶牛一般甜美，但却总是回答“不”。□的生活像一串W，每次电话都是从峰顶跌落谷底，一次，一次，又一次。想起○甜美的声音，还有许多擦拭不掉的甜蜜记忆，□会怔住，傻笑。但想起○的冷淡，□会感到一丝薄凉从心底溢出，瞬间带走所有温度。□慢慢习惯了这独行的凉风，会连续好久不给○打电话，甚至觉得那么多美丽的曾经已抵不过眼前人的一句体贴和温存的话。□开始考虑距离、家人的评价、婚姻的成本等等，但□内心清楚，那仅仅关乎一件事而已。□希望有另一个人出现，可以回应□的爱。

3.□不知道有班车开通了，还是溯着溪流走回老家去。许多旧时的邻居已不记得称呼，老宅子也被开成了一片菜地。还留在老家的亲戚问起婚事，说村里和□同龄的几个都有了家室。来的路上，□碰到了一个当年的发小，依旧年轻，却是满脸庄稼汉的坚毅和憔悴。于是□回亲戚说:一夜红烛，一世奔波，不急，不急。□看着溪流顺着山谷往东南而去，老宅子的竹子也被筏得不剩几根，又想起了○。□和○的爱情，就像一棵竹子上挂着两个孩子，迟早要啪一声。有的人把爱长成了树，而□和○把它弯成了竹。□打电话给○，还是井水一样凉凉的，□闷闷的挂掉，到亲戚家早早地睡了。第二天早上，○便打电话来说散了吧，□果然听到了那啪的一声，但竹子早就弯得人腚接地，所以摔得也不怎么疼。旧人老家，再没什么可以牵挂。□辞了亲戚，坐着班车回去了。

4.□把存在○家的书托运回家，留了不再感兴趣的，权作留念。□一箱箱把打包的书搬上楼去时想到，你总需要点什么，打发掉张长李短的邻里生活。□擦掉汗，躺在沙发上，仿佛看到了这辈子所有的琐碎，却又无从清理。家俱商又送来两个书柜，奶奶看了书房说，像办公室。扮公室吧，□答道，却不知道要扮油盐酱酣，还是扮风花雪月。□大声朗诵了几首诗，觉得很是寥落，便抽烟听了会音乐。□想起临別时对○说，最后抱一下吧。○拒绝了，转身便闭了门。□思量着不知哪个旮旯才会长着另一个有那么多同趣的丫头，要挣家底，要讨丈母娘的欢心，要处理好四邻八寨的关系，要教孩子打酱油，要担心孩子欺负了别个或被别个欺负，不自觉烟灰全落在了裤腿上。索性去做了和尚，□喃喃道。

5.□做了个春梦，梦里的姑娘却不熟识，也许是街上碰到的甲乙丙丁吧。□想起单身以来，在家人友朋的窜掇之下，相亲认识的ABCD。A太小，□觉得已经无力甜言蜜语；B觉得大家印象都好，想慢慢接触，□又酒后冲动破坏了这好印象；C太物质，浓妆让□看不清她的底里；□觉得D孝顺又美丽，D却又冷冰冰的。外婆说舅舅十二岁就订婚，十五岁就把舅娘娶过门。奶奶也说族叔十八岁成家，下聘还是四爷爷用竹条子赶着去的，现在不也是大半辈子过去了，儿孙满堂？你这东家筷子西家棒槌的，可要不得。□没料到古儒的成家立业，在故乡浸染成长辈这般强烈的抱孙子的愿望。□叹了口气，又慢慢缩进被窝，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6.□喝醉了，一个人走在街上。□知道今天有些失态了，在那么多长辈前批评体制，两代人的不同思维让他知道，既便这样随便一说，也会迎来身边人铺天盖地的反驳。一个族叔说隔壁卖鸡蛋的老太又收了假币，整整八百二十的，□无言以对。凌晨四点的人行道上已开了批菜的鬼市，一路上大叔大娘的都问他要哪样。□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也在其中，一下愣住了。□想起小时候和母亲天没亮起床，竹篓背了新砍的白菜和洗得爽利的折耳根，黄瓜、豆角，什么时鲜就背什么，到左近的煤厂上，赶在挖煤匠下井，别的卖菜的农人到前卖些菜。□踉跄着继续往前走，把这小半生的冷暖回味一遍。□用那混了半斤酱酒的脑袋想到，这年代不适合好人，幸好我从来不是。

7.□听见鸡打了鸣，看表却才三点。你娃睡不着在那瞎报吧，这是个怎样紊乱的年代啊，□叹了口气。第二天早早就醒了，见窗外飘着细雪，□想起多年前大学期末考试时见窗外下起大雪，卷子一抓就交卷翻铁塔看雪去了。一恍胡须丛生，□依然无法释怀那份对雪的特殊情结。□走到雪中，觉得就像梦中的马车在黑夜里看见了灯，一切都无关紧要了:去爬最高山峰，去跨最寒冷的水面吧，所有美丑善恶，都会在雪覆盖的时候得到缓解。□走在雪中，用弯刀开着路，许多杉枝被雪压得几乎要折。□劈断一棵挡路的刺，牵动树上的雪落下来迷了眼，□揉眼睛的当儿看见雪地上有几个浅浅的足印。野鸡，□叫了声，跟在后面的堂兄大踏步赶了上来。新雪盖在足印上，显然是昨晚出来觅食留下的，堂兄循着脚印去了。来到曾祖的坟前，蜡融落了厥草上的雪，红烛映着白雪青坟，煞是好看。□拈香礼拜时想到孔夫子说的慎终追远，想到活着就为挣一套房子，想到有一天完蛋了，也是这么一座石头坟，一时有些怅然若失。左近雪林中传来几声画眉，□一声长啸，觉得只有山中雪时，自己才不是只笼中鸟。

8.□的兄弟要结婚了。□想起自己还是△时那萨特式的看法:自由情侣。在△的世界观里，只要两颗心在一起，那些婚姻的契约等等，都是额外的累赘。后来，△便被分手了。女友扔下一句话:你自己跟自己自由情侣去吧。△变成了□，才想明白既然两颗心在一起，又何必在乎是不是累赘。但逝者如斯，□无法再变成△，就像大雪压断的树无法重新站起来。□提了几瓶酒去了兄弟的婚礼，晚宴时□微醺着站起来吟道:就像我们活着一样，我们迟早步入婚姻的殿堂；就像我们会死，我们会迎娶命运的新娘。然后叽里咕噜说了些祝福的话，流下泪来。□梦见兄弟几个都老了，拖着山羊胡子，又相聚在黄河边的沙滩上，一众围着篝火唱大风歌。完了□念了一段话:“有一条小河，在迷雾里与我擦肩而过。我在城东的稻田边呼唤它的名字，每一滴水都是陌生的，每一棵稻子都是陌生的。只有蝉用密密麻麻的叫声问：你是哪个？你找哪个？每片荷叶都像是佛祖摇着蒲扇，每株菖蒲都像是屈原拖着衣袂。我与一条小河擦肩而过，问我是哪个，问我找哪个。上游开着荷，下游放着鹅。石桥为垂钓的男人沉默着，村庄在女人的腹上静坐，在七月的阳光下，他们不是我要找的，他们等的也不是我……”□醒来才发现自己趴在ktv廁所的盥洗池上，胃空空的像梦里丟了一切。□一手开门一手掏烟，觉得一辈子如此浩渺漫漫，又如梦般弹指苍桑。

9.村里的长者们说上了大学就如中了进士，那是大光彩，非但衣食无忧，飞黄腾达也是指日可待。所以□一直做着那应试的好学生，课余又看许多大学掌故。□在大学里没能找到五四民国时的书生意气，懒惰和不对口的专业，让□失去了学习的动力。□想起以前自己不费力地完成作业后，为了让小伙伴们能陪自个儿胡闹，便三下五除二替他们把作业也做了，好伙同去炸白菜偷玉米之类，结果喜欢跟自己扎堆儿的小伙伴们都或辍学或落榜。“误人子弟啊”，许多年后，族里几个后生来请他辅导作业时□吁了口气。小家伙们一篇作业直需磨蹭半個小時，将铅笔的笔芯一次次故意折断又削，用尺子切得橡皮七零八落，然后又借口去找橡皮。八零后的□看着这些新世纪的后生，想起小时候一支铅笔直用到两指都握不住才舍得丢。□想着自己要有个这样的仔，我可不待见他。要是没耐心好生理会娃的教育，那就别生。想着想着□心里有些挂不住，打发了后生几个，蹬了车一溜烟吹风去了。

编辑｜魏庆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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