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ze=15.555556297302246px] 文|葫芦大王
去参加一个所谓的艺术展。这里“所谓的”不含任何褒贬色彩,之所以这么用,是因为这展会既不能说是有关艺术,也不能说是非艺术,强言之,那就是“工业艺术”吧。
彻底把工业艺术唱红的是苹果,尽管乔布斯最先学的是索尼。这或许也提示了我们,在这个时代,一种理念或者思潮大行其道,不仅要靠硬功夫,还得靠营销。这个艺术展的布置、格调、以及展品,在许多地方与苹果产品的极简风格类似。比如色调崇尚黑白,对黑色的爱好几乎到了偏执的程度,似乎在逼迫观者从这神秘且无言的黑色里读出什么东西来。
逼迫受众启发主动性,是这个时代的一大特色。文学创作里,创作者的地位被弱化,作品被毫无情感色彩地称为“text(文本)”,其内容与含义,则只有在读者阅读时被重新赋予。其它艺术样式,甚至包括商业环境里品牌文化的输出,也同样都期待着受众的主动认知与个人化解读。
这是个无比推崇“认同”的年代。
从本雅明到波德莱尔,从都市中心到边陲角落的小酒馆,从印刷物到电子品,疏离感弥漫于人群所在的地方,疏离感甚至等同于都市生活本身。人们渴望认同,几乎等同于渴望食物——而商者,并未去消弭、而是在用各种方式创造、扩大着这渴望。
经济学家对其再包装,美其名曰:需求。
仍旧回到展会上来。从工业设计到美学理论,所谓时代潮流,并不像它字面呈现的那么肤浅、短暂。潮流并非看起来转瞬即逝,恰恰相反,“潮流”倾向于让我们感觉它是永恒的、真实的,尽管它反而会更快地转瞬即逝。
iphone 4S出现的时候,苹果及所有人都说它不仅是一款智能机,更是艺术品。从内在系统到外在的工业设计、边角处理,品牌及产品的扭曲力场无时不刻地输出着一种观感:近乎完美,然而如今我们到了iphone 6的年代,近乎完美的东西却被更多升级版取代,于是“近乎完美”与具体的产品隔离,变成了可以继承、可以予取予夺的标签。
与文艺复兴三杰那个时代不同的是:美,已不再意味着永恒了。
同样,当苹果的产品在世界范围内大行其道时,其所代表的美学理论也变成了生活方式。从极简主义,到侘寂美学,日本的禅意受中国禅文化影响,最终借由一个美国公司红遍这个时代。其背后的真意是什么?天道循环,还是历史的重复?无论如何,必须承认的一点是:这种经由禅意升华出的美学,是借助商业大潮变成我们生活的一部分的。
中国有句诗叫做: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寺院林立的背后,是丧乱时代人们从宗教文化中寻求慰藉。如今有了商业大潮,无需再建起四百八十寺,一种理念的传播可以更迅速了。另一方面人们寻求慰藉的渴望也被大大刺激,于是总是处于一种不满足的状态。
这或许就是商业潮的原罪。
商业潮与消费有着千丝万缕的东西,最终被改变的却是整个生活。弗洛伊德的理论太过枯燥晦涩,于是有了希区柯克的《爱德华大夫》、大卫林奇的《穆赫兰道》;现代主义哲学并不适合每个人的味蕾,《黑客帝国》却可以被各种语言的国家所接受——甚至该电影全球同时上映这一行为本身,也充满一种哲学的况味。
再没有商业改变不了的东西,且这些改变总能够看起来赏心悦目。古典经济学家认为,市场与分工能够让人人各取所需,而利润的驱动则让人们热衷于把世界改变的更加美好。在狄更斯的笔下,充满人道主义的义商、仁慈宽厚的富人,其所闪现的光辉至今看来仍旧耀眼且可信,马克吐温却不厌其烦地叙述着另一个黄金时代的故事版本,在后者那里,外表的光华无法掩盖精神的迷失,被所有人忽略的部分日渐形成一处吞噬所有形而上的黑洞……
如今狄更斯和马克吐温都已故去,随之故去的还有他们所处的时代。颇为吊诡的是,两个版本的童话却仍旧在反复上演。科恩兄弟的《影子大亨》被视为一个时代的隐喻,看似无比重要的商业大鳄,纵身一跳之后其身家企业却依然良性运转。这启发我们思考:那些看似对社会最重要的部分,是否真如其表现或预示的那么重要?亦或是只有商业潮本身才是不可或缺,那些卑微以及重要,只不过是被赋予的表象?
过去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在商言商。如今需要思考的另一问题却是:当下人们还有不在商、不言商的余暇吗?如果我们的生活已经被各种商业杰作、各种令人沉醉的体验精心呵护,那么是否意味着这生活也变成了商业本身?
我们究竟失去了什么?
最后以一位我非常不喜欢的诗人——木心先生的一首诗结尾:
从前慢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编辑|魏庆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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