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斌：在上方寺，他看到了自己的前生

狂人

一

北京凤凰岭景区有三条游览线：南线、北线、中线。现在中线最火，有龙泉寺在那儿，可以修身养性；南线稍远，有龙泉寺僧众修建的水库，登高一望，可以荡涤心胸；北线最远、最高、最崎岖，游人罕至。古人云：“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不过北线有名，不在景致，而是因为有上方寺。

龙泉寺早年流传说，本寺僧众前世多数在上方寺出过家，到了上方寺，就会回忆起自己的前世。再后来，流传有各式各样的神奇故事。

据说一位师兄好奇，带了一帮人去找上方寺。上方寺仅存遗址，而且没有无路可寻，转来转去，大家就迷路了。忽然，这师兄指向一条野路，坚定的说“朝这儿走”。果然没多久，大家就找到了上方寺。问他方向感哪能这么好，他说“感觉这地儿我来过”。后来，这师兄就在龙泉寺出家了。

又听说一位师兄，也是莫名其妙找到了上方寺，回来当晚做了个梦，说看到自己就是上方寺的小和尚，当时站在寺院门口，看到寺院失火，火势越来越大，大家都拚命往山下跑。最后整个寺都没了，烧得只剩下石头，都是黑乎乎的色儿，和他白天看到的色儿一模一样。他见人就反复说，大家劝他要好好休息，多喝开水。

自那以后，在龙泉寺待过的人，没有不好奇上方寺的。终于有一天，我拉了一朋友上去了。

二

凤凰岭绝对是块风水宝地，谚云“天下名山僧占尽”，此地不只有天下闻名的龙泉寺，还有众多其他道场的遗迹，而龙泉寺本身也是在遗址上重建的。龙泉寺位于山腰，现在又修了路，极易寻找。上方寺已是百年遗址，又没被开发为景点，地图不显示游览线路。而且北线极长极长，上去来回大约要四个小时，于是，我们早上九点就出发了。

沿着路线图走应该是容易找的，但并没那么顺利，好在景区的路标还算好用。有的极醒目，有的很简单，但总有指往上方寺的标识。沿着路标一直攀上爬下，终于我们到了一个岔路口。如果沿景区铺设的路前行的话，我感觉好像不对，于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果不其然，在一个很隐蔽的角落藏了一个指示“上方寺”，而它的指向不是已修好的路，它指向了路边的山坡。

我俩果断放弃大路，向左边的山坡走去。这明显是条野路，地面全是乱石头，两边的树也一个个半死不活的模样，而且无论树和石头，都带着烧焦的痕迹。我想多半就是这儿了，因为路面隐约还可以看到有人走过这里。继续往前走，我们经过了一条路，左右两边都是被烧的黑乎乎的石头，有一块石头极大极高，也被烧得惨不忍睹，它旁边一棵树，被烧得如同一根炭条了，死了不知多少年。再往上往上，我看到了一条长长的石阶，朋友连忙几步跨上去，我猜想肯定找到了。

上了台阶，只见上面全是荒草，只中间看得见地面，应该是有人来过的缘故。左边的荒草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几块石碑。学文献出身的我，一见这个立马来了兴趣，我指了一块说“这碑上有字我们翻过来看看”。我俩一起用力，一二三，居然真得把它翻了个个儿。朋友对我说，你刚才念“唵嘛呢叭咪吽”，我说没有啊，他坚持说他听见了。我没多想，直接看碑。翻过来后，看到的是碑的正面，上面刻有大字《圆觉经》，这经据说很有名，然而我并不熟悉。碑左下角断掉，不知道落到了哪里。我看到旁边有好多残碑，拿了几块过来，不过都拼不上。

把这些碑一个个看过，我才发觉，它们之前都是背面朝上的，看来是有人故意翻的，这是保护正面的一个做法，以免雨水冲刷。于是我又和朋友把它重新扣了回来，连同那些残碑。我这会儿才开始看《圆觉经》碑的背面，上面刻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多是功德主的名字。在这块碑旁边，还另有一块方形的石头，仿佛一半陷在地下，我俩也尝试翻过来，我特意念了“唵嘛呢叭咪吽”，不过失败了。放弃。

接着上第二条台阶，上面仍是荒地儿。有两棵银杏树，模样相似。并没有龙泉寺的年岁久，直径与一个篮球相当。树下有一石槽，里面积满了雨水，澄得倒蛮清澈，方才我俩冲洗石碑和洗手都用它。右边又有一片地儿，里面平铺了一块石碑，我已忘记了内容。

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我问朋友舍利塔在哪儿，他说不知道。环顾四周，我俩发现右前方还能前行，于是朝前走，大约是绕过了刚才的两个平台，到了它们后面，果然找到了那破碎的一塌糊涂的舍利塔。老规矩，绕塔三周。可惜，我当时没想起来要照相。此处无图。

再回到上面的平台，坐在石槽边缘，此地异常清静，我在脑海里试图复原当年上方寺的模样，想啊想，还是算了。在我正对面，有两个分类垃圾筒立在那儿，它还特意歪了身子，打破了我所有的历史想像。我问朋友，有没有什么特殊感觉？他说没有。我说可能没那么快，等晚上回去再说吧。

上方寺的位置已接近最高峰，比起龙泉寺，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不是真修行人或是虔诚的信徒，怕是没几个愿意上来的。我俩就地感慨了一番，便离开了这片遗址。返回岔路口，继续向前，那是下山的路了。

三

我这朋友是个老修行了，他对我说：“人都可奇怪，爬山的时候愿意沿着现成的路走，懒的甚至恨不得坐缆车，没有说自己重新开路的。到了学佛的时候呢，却又觉得不必找人教，自学就行，难道他不知道开路更困难么？”我嘿嘿一乐说恐怕未必，好多人自己学，并不是为了迎难而上，多半心里在想：我能找个更轻松的路。看似自以为聪明，其实仍是懒。

下山的路也很长，我俩一路谈天说地，讲道论仙。左右风光无限，目不暇给。果然北线值得一游，我也偷个懒，直接上图吧。

上山路上：上方寺指示，有四国文字。

下山路上：小一线天，不稀奇，但蛮有趣。

下山路上：纯胡说八道，还有错别字，文案不走心。

四

这是去年的事儿了，到现在我也没有梦见前世，也没有灵激一动的时候。不过后来听说，我那个朋友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