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元景
钱谦益,字受之,号牧斋。明南直隶苏州府常熟县人,为吴越国武王后裔也。
宋南渡时,通州太守钱迈之子钱元孙渡江至常熟之溪浦,遂居焉。自元孙以下,通宝公生二子,长曰钱镛,居禄园里,为禄园之祖;次曰钱琛,居溪浦里,为溪浦之祖。居溪浦者数传至元祯,生子体仁,体仁者,谦益曾祖也。体仁少遭闵凶,沦为孤童,为人敦崇忠孝,严谨稳重,生子五人,中有名顺时、顺德者二人先后举进士。顺时,谦益祖父也,字道隆,嘉靖己未进士,观政吏部,奉命赍金数十万饷辽军,从老戍退卒闻讯虏情边事,伤风寒,抱病抵家未弥旬而卒,年二十九。顺时妻卞氏,是时甫三十,独子世扬仅七岁。卞氏乃截发贮顺时棺中,以立孤自誓。以舅性严重,卞氏奉事唯谨,庀治丧事,必先诸叔,曰:“吾冢妇,弗敢后也。”分财产之时,则诫世扬,无取赢,曰:“若孺子,弗敢先也。”卞氏育子极严,世扬犯小错,则对案不食,涕泪交流。居则恒以纲常为典训,曰:“吾欲汝为古人,不愿汝为今之望人也。”尝命世扬延请宾客,省视故旧族戚,闾里之贫篓者,待以举火,不惜易簪珥为盛食以宴之。尤信佛,饭僧无虚日,闻兴福寺大殿废,乃独立修复。
谦益父世扬,字孝成、士兴、偁孝,号景行子。少孤,得其母卞氏悉心抚育,送至私塾求学。十七岁补博士弟子员,然累不见收,至万历癸卯,方以高龄入赀为太学生。世扬本锐志功名,后屡困场屋,复殇爱女,是以无心家人生产,常牢骚不自支,借魏公子之好以自斛。以卞氏笃信佛教,好施予,世扬则倾囊倒庋,维力是视。由是益旁落,户外收债者恒满。世扬卒于万历庚戌五月十六日,年五十七。尝留遗言予谦益曰:“吾拮据场屋,不得系籍圣贤,汝能继吾志,取上弟,为近臣,则吾有子矣!汝宜厚自矜奋,以三不朽自励,毋以三不幸自狃。上报国恩,下绳祖武,乃真吾子也。汝弟二酉未免襁褓,呱呱可怜,汝当以子蓄之。汝必不愧吾言,吾死何憾。”
万历十年九月二十六日,谦益生,少聪慧,熏染江南文气。儿时从其父世扬受经业,与之游于当地何氏家塾。后拜叔继科为师,继科好饮酒,善赋诗,常慷慨谈论,终日不倦。继科目丧明,教授弟子数人,其长子观伯亦偕来讲授,是时谦益身材仅与书案等,亦越席往听,观伯与诸弟子见谦益年少而目笑之,竟与之结伴而温习学业。成童,与陈氏伯兄治体为文社于塔院之荷亭,钱陈两家本有儿女婚约,由是陈家长辈益重谦益。年十二,病痘疹,夜分危急,举家啼哭,祷神召医,呼噪达旦,幸愈。十五六时,从世扬之吴门,始藏书,收《跋新语三卷》。寓瑞光后院,闻有人对弈,辄往观之。尝观渭津与林符卿对局,坚坐注目,移日不忍去。明年,读书山中,张浩偻而过之,以丈呼之曰:“吾丈于今日为绝伦,于千古为名世。”言罢,郑重肃揖而去。
明万历二十七年,与同邑陆铣,戴元威诸人同补郡庠弟子,好阅《首楞严经》。明万历三十二年,郡守大校士,广场歙集,中有名徐允禄者,长谦益十七岁,同为郡弟子员,在众人中觅得谦益,执其手曰:“吾生四十年,方得友如君,敢不重拜。”遂订交,常相往来。丙午,举于乡。明年,会试不弟,乃与李长蘅南归,并马过滕县,贳酒看花,以破愁闷。庚戌,会试中高弟,殿试得第三,授翰林院编修。同年五月父世扬卒,谦益丁忧归里。
天启元年秋,谦益受命典浙江试事。壬戌冬,谦益将出都门,同乡赵忠毅过其邸舍送别曰:“此后再晤,未省何时。明日当携一壶酒,偕高存之来,欢谈尽日而别。”是时,阉党羽翼日丰,东林党人皆谨慎行事,以是谦益固以为辞。赵忠毅大笑日:“公亦为此言乎?避嫌疑,存形迹,违心于小人之下,不得快吾志,岂我辈事哉!”后赵忠毅、高存之果相继受祸,谦益则以谨而不死。年底,谦益以病告假,离京归里。
天启四年,谦益北上还朝,代左春坊左渝德兼翰林院编修,充经筵日讲,历詹事府少詹事,参与修纂《神宗皇帝实录》。后左副都御史杨涟上疏劾魏忠贤大奸“廿四罪”,御史黄尊素,工部郎中万燝诸人附论焉,国子监祭酒蔡毅中亦率师生千余人讼廷,请究魏忠贤奸罪。阉党奋力反击,驱除叶向高、赵南星、高攀龙等重臣,复兴大狱,杨涟,左光斗诸人遭酷刑数月,死狱中。阉党欲行暴虐树威,乃罗织网罟,令王绍徽以东林学人百余人,拟之《水浒传》一百单八将,编成《东林点将录》,拟谦益为浪子燕青,列四十八位。次年五月,因阉党排挤,谦益奉诏削籍南归,乃潜心为诗,作《归田诗集》。天启七年五月,其爱子寿耇夭折,年仅五岁,谦益甚伤悼。
崇祯元年,帝欲择阁臣,有司上报谦益诸人,而温体仁、周延儒不在其列。温、周不满于此,乃暗中沟通。廷议时,温体仁向谦益发难,周为之助,宫府同声以排东林,而谦益辈扬扬不知也。条发召对,谦益且以“枚卜”定于此日矣。及入朝,方知有温疏,温与钱廷辩,温言如泉涌而钱颇屈,盖因事出意外也。帝遂命锦衣卫拿谦益,下犹相顾不敢动,帝益怒,乃削谦益职,令还乡。其弟子瞿式耜等亦遭谪贬。后体仁追论谦益典试浙江取钱千秋事,予杖论赎。
崇祯十年,张汉儒揭帖讪谦益及瞿式耜恶状五十六款,谦益被捕北上。刘宗周恐谦益贪生反噬,故贻书规之曰:“小人欲借门下以杀君子者久矣,而门下每不知所以自全,一且祸发而不可解,生死之际,宠辱之交,前人处此,已多榜样,幸门下自爱。”閏四月二十五日,下刑部狱。五月谦益作《辩冤疏》,逐条反驳张汉儒之奏,称对方言言脏诬,件件凿空。谦益复求救于司礼太监曹化淳,刑毙汉儒,方得免。体仁引疾去,谦益亦削籍归。后谦益居常熟“耦耕堂”,然是时天下多事,谦益意气犹壮而不见用,胸怀郁结,乃发之于《崇祯诗集》,以通其意。过杭,泛游西湖,因访杭州名妓草衣道人,于其家初识柳如是。
柳如是,本名杨爱,字如是,又称河东君,幼年不幸,遭辗转饭卖,后为江南名妓徐佛收养,悉心教授。崇祯五年,如是为吴江周氏宠姬,年虽稚而明慧无比,主人常抱置膝上,教以文艺,以是见忌于群妾,未及一年,见逐于周府。后流落松江,改旧名,自号“影怜”,其间与文士相往还,与宋征舆、李待问、陈子龙等结识,诗词唱和,情切意笃。尤寄深情于陈子龙,尝作《男洛神赋》以致意焉。与陈子龙居松江楼,为陈子龙元配张氏所阻,如是不甘其辱,乃毅然离去。后陈子龙抗清而死,如是心意愈冷。
崇祯十三年冬,如是访謙益于半野堂,颇相投。钱以卓文君喻柳,柳亦以马融比钱。如是曰:“天下惟虞山钱学士始可言才,我非才如学士者不嫁。”谦益闻之曰:“天下有怜才如此女子者耶,我亦非才如柳者不娶。”谦益乃于红豆山庄另筑一精致小楼,借《金刚经》“如是我闻”句,命之曰“我闻室”,以暗合如是之名,用以置柳。次年六月初七日,钱以匹嫡之礼,迎娶柳如是。缙绅闻之,群议汹汹,哗然攻讨,以为此举不唯亵朝廷之名器,亦伤士大夫之体统,指手画脚,掷物谩骂,竟致谦益满船载瓦砾而归。谦益却怡然自得,不为所动,更称如是为继室,号河东君,为建绛云楼,共校对文史其中。谦益有所检勘,如是寻阅,虽牙籤万轴,而某册某卷,立时翻点,百不失一。谦益或有误舛,如是亦能从旁辨正,故谦益愈重之。
明崇祯十六年,清太宗皇太极崩,子福临即位,改年号顺治。睿亲王多尔衮辅政,掌军事。次年三月十九日,大顺军攻占北京,崇祯皇帝自缢于煤山,明亡。四月,清兵入关,进占北京。北都变闻,钱谦益有迎潞王议,时人闻欲立潞王,皆不平,及福王朱由崧即位南京,人心乃定。六月丙寅,以阮大铖荐,起任谦益为礼部尚书,协理詹事府。
清顺治二年,清兵南下,势如破竹,一路屠杀,所过皆残破。福王召对群臣,问迁都计,谦益力言不可。五月,赵之龙欲降清,乃密遣使渡江,启迎北兵。时诸臣犹不知,谋战事于礼部尚书钱谦益所。谦益太息曰:“事至此,惟有作小朝廷以求活耳。”拟启送之龙,之龙置不用。五月初十日,福王夜奔太平。次日,马士英奉王母妃,以黔兵四百为卫,走浙江。黎明,谦益肩舆过士英寓所,门庭寂然。良久,士英箭衣小帽出,向前拱手云:“诧异!诧异!我有老母,不能随公殉国矣!”即上马去。谦益呆立久之。
是夜,柳如是欲劝钱谦益舍生取义,全大节以副盛名,乃与谦益泛舟西湖之上。见冷月朦胧,湖面空寂,如是遂斟酒,一杯予谦益,一杯自举,叹曰:“妾辗转风尘间,幸遇君相知也,君不避物议,竟以匹嫡之礼迎妾,此生固足矣!今夜又得与君同殉义,复有何憾?”谦益闻之亦有壮色,曰:“当此乱世,君能坚节义,吾心甚慰,柳卿真老夫红颜知己也。”言罢,各饮杯中酒。如是遂执谦益起,欲俱赴水中,谦益面有难色,急以手试水,曰:“今夜之水甚寒,改日可否?”如是问曰:“水寒何妨?”谦益赧言曰:“老夫体弱,不堪寒凉。”如是知谦益贪生不能死节,亦不相强,乃欲奋身投湖水中,谦益持之不得入。
后闻豫王下令剃头,众议纷纷。谦益猝言头痒,遽起出门,人犹谓其出门篦头也,须臾,谦益入,头已髡,且束辫矣!举家皆惊。如是见之,乃责之曰:“汝降北兵,吾不责汝,以全百姓故,然前降北以护民,后当殉国以全名也。汝惧死,吾亦能谅之,是因人皆重其生。而今汝却不远遁山林,反髡头束辫欲仕清,独不失天下之望而惧史籍之评乎?”
谦益沉默久之,乃曰:“吾受国深恩,虽才微德薄,亦何尝不思毁家殉国,纾难急公,犹冀内外有勤王之师,与我同心戮力,奉辞伐叛也。然今大势已去,且愧樗材不称,不能大造中兴也。况吾年壮之时,亦欲佐命兴朝,庶展抱负也,不意反为小人所讦,不为所用。今年逾耳顺,日暮途远,留心国史三十余年,惜其未成,吾岂贪恋富贵之徒哉!”如是闻言甚失望,知不可再劝,乃不复再言。
后忻城伯赵之龙与大学士王铎、蔡奕琛、钱谦益等,合同恭迎清兵。时清兵已至句容,恐其伪降,逡巡不即进,传语曰:“必忻城独来,乃信之。”之龙遂夜出,小服如罪人,伏谒道左,云:“天子已遁,殿廷虚无备。”清兵遂执之龙为信。十三日入通济门,果无守。乃任用之龙等。破城之日,杨维垣、何应瑞、刘邦弼、张捷、高倬五人自缢殉国,维垣虽向为魏忠贤之党,亦明大义,时人感焉。
十六日,百官递职名到清营,参渴朝贺如猬。时将午,钱谦益引大清官员二人,兵使五百余骑从洪武门入,谦益向帝阍四拜,因下泪。清兵问其故,谦益曰:“吾痛惜太祖高皇帝三百年之王业,一旦废坠,受国深恩,能不痛心?”清兵亦有为叹息者。
五月二十五日,清兵执福王至南京,诸降臣顿首豫王多铎之前,请赦其死,且求往见。豫王曰:“见之无虞,惟弗行君臣之礼!”谦益乃伏地痛哭,不能起,曾王佐为扶出之。
七月,谦益奉命随多铎进京,次年元月,授礼部右侍郎,管秘书院事,充修《明史》副总裁。六月,称疾乞归,七月放行。遂偕柳如是居苏州。丁亥三月晦日,谦益方晨兴礼佛,忽被逮捕。是时,柳如是沉疴未愈,卧蓐多日,闻变,乃蹶然强起,冒死从行,誓上书代死,否则从死。如是慷慨陈同,无刺刺可怜之语。狱急,谦益于东坡卸史台赋诗寄妻,意在决别。时狱中遏纸笔,谦益乃临风默诵,饮泣而已。既生还,寻绎遗忘,尚存六章,合为《和东坡西台诗韵六首》,其一曰:
朔气阴森夏亦凄,穹巷四盖觉天低。 青春望断催归鸟,黑狱声沉报晓鸡。 恸哭临江无壮子,徒行赴难有贤妻。 重围不禁还乡梦,却过淮东又浙西。
后清廷按谦益之狱,竟与“谢升案”无关,是年夏,释谦益南归。次年四月,凤阳巡抚陈之龙擒江阴黄敏祺于通州法宝寺,搜出伪总督印及悖逆诗同。以谦益尝留宿毓旗家,且许其助资招兵入奏。诏总督马围柱逮迅,囚系金陵,遭软禁。谦益乃于锒铛隙日,采诗旧京,编纂《列朝诗集》。是时,乳山道士林茂之,偻行相慰问,桐、皖间遗民盛集陶、何寝明亦相过从,相与循故宫,踏落叶,悲歌相和,既而相泣,谦益亦忘其为软禁之身,自责曰:“能始听河东君之言,为全人以去,三年之后,其藏血已化碧。而今楚囚越吟,连蹇不即死。予之眉目嚬笑,临流揽镜,往往自憎自叹,辄欲引而去之。”后以侦迅渐弛,谦益乃得走动于常熟、苏州诸地。虽身在虏中,未尝须臾不念明朝。规画形势,交结宾朋,忠驱义感,常溢于楮墨之间。
顺治七年,闺十一月,瞿式耜殉难于桂林,谦益闻之甚伤悼。三月,黄宗羲访谦益,谦益约宗羲为读书伴侣,约定闭关三年。宗羲方欲践约,却中断于绛云一炬。
谦益博雅好古,喜藏书,但有所闻则多方寻求,不吝其值。中年时曾藏书于拂水山房,絳云楼新建,乃与柳如是将平生所收之集,重加缮治,分类编目,贮于楼中。谦益尝于絳云楼中抚书叹曰:“我晚而贫,书则可云富矣!”甫十余日,其幼女中夜与媪嬉楼上,剪烛炧误客纸堆中,遂燃,倾刻则焰已张天,谦益指挥烈焰上,仰天大呼:“天能烧我屋中书,不能烧我腹内书!”眼见绛云楼与书俱尽,不能救。谦益固有修史之志,留心三十余年,其所割成明臣志传数百本,虽幸贮楼外,得存,然遭此一炬,谦益心冷。乃叹曰:“甲申之乱,古今书史图籍一大劫也;绛云一炬,江左书史图籍一小劫也。”遂将绛云烬余,各授其人。
后谦益闲处十余年,多居红豆山庄,尝私会郑成功诸人,劝之攻南京。康熙三年夏,谦益卧病。会盐台顾某来访,求文三篇,许以千金为酬。谦益既病笃,无力为文,遂请黄宗羲代笔,宗羲面露难色,谦益乃反锁宗羲于屋内,宗羲不得已而代为之。是年五月二十四日,谦益病卒,年八十三。
谦益既殁,如是年不足五十。乡里族人聚而欲夺钱氏产,如是为护之,乃吮血立下遗嘱,悬梁自尽。如是却未能与谦益合葬,独葬虞山脚下,距谦益及原配合葬墓只百步耳。如是事详见陈寅恪先生《柳如是别传》。
谦益著书甚丰,有《初学集》一百卷,《有学集》四十卷,《开国群雄事略》三十卷,《椤严蒙钞》十卷,《金刚蒙钞》三卷,《心经蒙钞》一卷,《内典文藏》一百卷,《关壮缪集》三卷,《列朝诗集》一百卷。嗣子钱孙爱,生于明崇祯己巳年,顺治丙戌中举,知永城县,后补大理评事,假归。
赞曰:先生之学问,海涵岳负,靡不囊括;先生之文章,镕经铸史,严洁精微,固不失为一代文坛之宗主。然处天下大乱,易代更迭之际,难免乎仕路之迍邅,众口之謷訾。本为文人之望,然居家多恣意,数当死而不能死,以致大节有亏,为舆论所不容,而尤取怨于宗族,不亦宜乎?河东君虽一风尘女子,薄命如萍,却能明《春秋》之义,临大节而不失。观其苦劝牧斋殉国,殉夫以报匹嫡之恩,贤于士大夫远甚!心而慕义,身位岂足凭哉!
編輯|魏慶彬
編後按:今年以來,諸多事務紛雜而來,論文、畢業、工作、成家、生子,別人需經營三五年之事,不到一年時間,全數涌到眼前,心生許多感慨,卻無一字可以寫來,大有“卻道天涼好個秋”的心境。忽然想起小立作文,也多數與他自身無干,不知是否有借他人酒杯、澆自家塊壘之意?抑或是只顧過生活、卻不知如何說起吧!錢謙益生前以文士名,身後以貳臣名,想其意氣風發之日,斷不會以爲來日需藉河東君名世。長者曰:“一個人的命運啊,當然要靠自我奮斗,但是也要考慮到歷史的行程。”當歷史進程于我不利、個人境遇又遭非常時,自我奮斗就愈顯難得了。此錢謙益所以可惜,柳如是所以可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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